Eleönore

不要BE不要BE不要BE呜呜

【授翻】The Ransom of the House of Fëanor费艾诺家族的赎金(十六)

原作:EirianErisdar(ao3)

 

第十六章 从湖到海

 

本章推荐配乐:The Year Turns Round Again (without Narration) – Royal Philharmonic Orchestra / David Angus / Tim van Eyken

 

“祝你好运,Atar.”埃尔隆德紧紧回抱了玛格洛尔,然后说。

“她可能已经不会再接受我了。”玛格洛尔颇不情愿地放开埃尔隆德,“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照顾好自己,pityo.”

“想开点,’Laurë,”迈兹洛斯温和地说着,将一只手臂搭上玛格洛尔的肩膀,“你大可不必把自己看得这么轻,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丑恶。”

玛格洛尔伸出手肘往迈兹洛斯腰侧猛地一戳,他看着亲哥笑容逐渐扭曲,并且倒抽了一口凉气,从中获得了无比的欢乐。他心底里是欣慰的,迈兹洛斯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开怀地笑过了。

悬崖边凝着晨露的嫩草在天光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埃尔隆德的小屋在三人身后静静伫立着。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了,麦提莫。”玛格洛尔在跃上马的同时毒舌地说,“毕竟你的魅力光芒万丈。”

迈兹洛斯朝他摆摆手,然后轻轻揽住埃尔隆德的肩膀:“快滚吧,小心赶不上渡船。”

玛格洛尔向他的养子投以了怀疑的目光,而他收到的回应是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我出不了事,”埃尔隆德笑着说,“快去赶渡轮吧。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她真的不想要你了,你也还有Atarinya和我。”

噢。

玛格洛尔咽下了喉间突然涌动的情绪,然后挥手与他们告别,驱着他的坐骑走向悬崖边的小道。

阿瑞恩越升越高,他一路向着下方的阿瓦隆尼行去。前往澳阔泷迪的渡船上,头顶海鸥盘旋嘶鸣。穿过澳阔泷迪,来到这座城市西南的大门的过程中,玛格洛尔一直将他那柄圆头上刻有银星的长剑包裹在布料里,斗篷的兜帽也被他拉得很低,几乎完全遮住了眼睛。野芳在卡拉奇尔雅沐浴着午后阳光的隘口原野上散发着幽香,微风清凉地吹拂着他的发辫。然后,在黄昏降临之际,图娜山郁郁葱葱的绿色山丘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玛格洛尔在提力安的东城门下驱马小跑,穿过费诺里安区弯弯扭扭的街道,回应了不少欣喜的惊呼。然后终于,他来到了父亲的房门前,在欢迎声中走了进去。

 

“看起来你的厨艺大有长进啊,’Laurë.”库茹芬把手伸到篝火的另一边,接过又一碗炖肉,说着,“这简直是奇迹。我记得以前我们出门打猎的时候,麦提莫都是禁止你接近营火的,那时候Tyelko和我都对此大为感激。”

“我曾经有两个嗷嗷待哺的佩瑞蒂尔要喂饱,而能提供给我们达成这个目的的材料实际上并不多,”玛格洛尔说着,又往篝火里塞了一根木棍,“麦提莫和我算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

“那么,我们又多欠了埃尔隆德一个人情。”库茹芬又舀了一大勺食物,然后说。

玛格洛尔笑了,伸出手去拿自己的碗。

银色的星光照射在草坪上,不远处潺潺的小溪欢快地流淌着,夜晚温和的空气包裹着他们。他们吃饭的时候双双陷入了沉默,似乎迷失在自己的思维里。

玛格洛尔丝毫不介意此刻的沉默。不同于凯勒巩,他并不常单独和自己的五弟远行,这直接导致了此刻他们之间存在的某种极其尴尬的局面。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并肩战斗,只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目的聚在一起,这让他们二人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他们在沉默中用溪水洗好碗和盘子,但当两人在篝火两边躺下,库茹芬开口了。

“你觉得她还愿意接受你吗?”

玛格洛尔在被褥上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边,视线穿过营火,对上了库茹芬的目光。他在后者的声音里听出了某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见到的情感——惶恐。

对于贝烈瑞安德的战场来说,库茹芬就是恐怖的代名词。他曾是一位伟大的领主,一名可怕的战士,他的许多所作所为都是相当阴暗的。他或许已经向那些曾被他伤害者道过了歉,但他的行为仍然是“库茹芬”这个名字上的一块污点。当人们提及他,他们会想到的仍然是贝烈瑞安德的土地上最肮脏的精灵之一。

而现在,他流露出了自己当年还是个小精灵的时候的那种无助,那时他常常会找到麦提莫和玛卡劳瑞,找到他的两位长兄,向他们的智慧寻求帮助。

玛格洛尔动了一动,看向头顶的星辰。“我不知道,”他坦白说,“如你所知,她在达戈·布拉戈拉赫被俘,而那是在西瑞安,甚至多瑞亚斯的事情发生之前了。安格班覆亡之后,她没有和我们那些被当作奴隶的族人一起出现,我当时希望她是死于某场战斗。但Ammë告诉我,她的确是被俘了,在她重新见到星辰的光辉之前,她在安格班地底的黑暗中被压榨了整整一百三十个太阳年。”

想到这里,玛格洛尔心底的一部分仍然在瑟瑟发抖。桑戈洛锥姆悬崖上的三十年把迈兹洛斯变成了他几乎不敢相认的模样,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没有在战争后安法乌格砾斯鲜血浸染的混乱废墟中认出自己的妻子?

库茹芬沉默了很久,玛格洛尔几乎认定他已经睡着了。

然后:“我不知道Telperiel[1]是什么时候被俘的。”库茹芬轻声说:“我对他们所有人都非常愤怒——诺洛芬威和他的几个儿子,芬达拉托,还有其他人。当她告诉我她决定留在希斯路姆的时候,我气疯了。我想当时唯一一个没有引起我愤怒的人就是泰尔佩——但他必须在他的母亲和我之间作出选择。”

库茹芬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历史总是会以一种可怕的方式重演。跟着父亲去佛米诺斯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因为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泰尔佩也面临了同样的抉择,但他的决定比我艰难。我只是把他逼得更紧了而已。我当时很确定他一定会跟我走,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更喜欢自己的母名,说到底,他还是以他母亲的名字为名的。”

“马后炮只是让我们看起来更蠢罢了。”玛格洛尔低低地说着,往自己的被褥里缩了缩,“Neldoriel会喜欢埃尔隆德,但她毫无疑问也会无比厌恶我在多瑞亚斯和西瑞安的所作所为。”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平静一些,但这些话从他的体内涌出时,还是用利爪撕裂了他的咽喉:“她发现澳阔泷迪的事情的时候就差一点没有原谅我,而欧尔威的子民相比于多瑞亚斯民来说,和她的亲缘关系甚至还更远。”

一阵长长的沉默,夏日的风渐冷,呼过跳动的焰火。

“我不知道。”库茹芬喃喃地说,声音在头顶树叶的沙沙声中几不可闻,“我不仅需要为多瑞亚斯祈求我妻子的原谅。”

贝伦与露西恩。

玛格洛尔眨了眨眼,张嘴准备回应。

“别,”库茹芬突然说,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别教育我了,麦提莫已经教育得够多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找到我,要我解释一下我们当时在想什么。实话说,我不……我也不知道Tyelko和我决定把露西恩关起来的时候在想什么。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那个誓言上当然是最简单的——我们想获得更多权势,这样会更容易把宝钻拿回手上,什么之类的。但那并不是事情的全貌。”

话题已经太过接近玛格洛尔心底深处那口罪孽的深井,他闭上眼睛,试图隔绝那种熟悉的痛苦。

“是我们自己做了那些事情。”他呢喃道。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回忆着那一切旧痛,露出了微笑,“但埃尔隆德已经原谅了你囚禁他曾外祖母的行径,包括用Tyelko的弓袭击贝伦。我想你终究还是有些希望的。”

“贝伦差点就把我掐死了,”库茹芬不满地反驳,“他还偷了我的马,还有我的刀。”

“你活该。”玛格洛尔说着,在星光下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脸上带着微笑。

“好吧,我的确是活该。”库茹芬说,他又笑出声来,这一次温暖而富有情感。

玛格洛尔微笑着:“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往西去找我的妻子比当初向东进发,直奔贝烈瑞安德和魔苟斯的大本营的时候让我紧张多了。”

库茹芬没有回应,但他的fëa透露出他放松了不少。

风声渐止,火光温暖。库茹芬再次开口,咕哝着轻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玛格洛尔差一点就要睡着了。

“谢谢。”

玛格洛尔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他就这样在库茹芬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篝火的噼啪声中坠入了梦乡。

 

虽然他此前一直很平静,但当森林退行,青翠的草地出现在眼前,玛格洛尔还是感觉到一种难以掩盖的焦虑就像铅块一样吊在胃里。远处,茂盛的柳条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银色与青绿的光芒,而他们的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尽是宝石般的晶莹。

玛格洛尔和库茹芬无言地向前骑行着。

现在风从西边吹来,风中的芬芳带来了如此痛苦的温暖,玛格洛尔几乎为之落泪。那气息里是治愈,是家园,是祥和,是无梦的安眠。

他们让坐骑在柳林边缘自己吃草,然后对视一眼,徒步继续前进。

玛格洛尔在柳条的树影婆娑间穿梭,夜莺的歌声飘荡在空气中,金色的小花在他脚边盛开,欢迎着他的到来。柳枝在柔风中轻语,从枝干上垂下银绿的幕帘。

玛格洛尔弯下头穿过厚厚的柳幕,然后在踏入另一边后突兀地停了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库茹芬径直撞在了他背后。

罗瑞尔林的湖面出现在他们眼前,泛着深蓝色的光辉。一长片小小的草地在光影流转中倾泻入湖,繁花点缀其间。浮光掠影间,柳条透着银辉,轻柔地在湖面上掠舞。

而两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等待在水边,她们穿着埃丝缇侍从的白色衣袍,长发墨黑如夜。其中一人眼底有圣树的光辉闪耀,另一人则没有。

不是说玛格洛尔对此有任何意见,他向来都更喜欢星辉,而她的眼中至今仍编织着星银的网。Neldoriel带着些许挑战的意味迎上了他的目光,似乎正用双眼对他考评,并且对结果并不满意。

玛格洛尔听见库茹芬在他身后咽了一口唾沫。

库茹芬的妻子Telperiel向前走来,脸色苍白。她无声地走过草地,然后在距离自己的丈夫一臂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库茹芬坚定地迎着她的目光,虽然他抿成一条线的惨白双唇已然将他的悲痛与恐惧显露无疑。

Telperiel脸色并不好看,她扇在库茹芬脸上的那一巴掌发出了仿佛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柳林间回荡。夜莺尖鸣着飞上天空,没有了它们的歌声,空气顿时变得滞闷而死寂。

玛格洛尔等待着,他的呼吸越发轻浅。库茹芬重新站直,抬起头面向妻子。他的脸颊上还有着红色的掌印,但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痛苦远比区区一个巴掌所能带来的更深。

“既然如此,”库茹芬忧伤地说,眼中泪光盈盈,“我会——”

他接下来的话被扑进他臂间的妻子打断了。

玛格洛尔的兄弟突然之间仿佛掉线了一样愣住了。

玛格洛尔眨眼看向自己的弟弟和弟妹,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于是猛然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妻子。他意识到自己在走近的时候对上Neldoriel的目光显然是个错误,他几乎当场尴尬而死。她的脸和他一样,“唰”地红了。

天呐,她就和当年他们在希斯路姆,他第一次向她发起邀请的时候一模一样。

记忆猛烈冲击着玛格洛尔的思维,让他的大脑完全宕机了。

他清了清嗓子,脸颊红得跟火一样。“或许……或许我们应该另找个地方。”他尝试着开口。

“嗯,”她的语速有些过快了,“这边。”

她的声音与他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就像歌,比他所能创作出的任何乐曲都更加动听。

玛格洛尔咽了咽自己干得冒烟的喉咙,然后跟在妻子身后,走在罗瑞尔林的湖边。他们就这样来到了一栋高雅建筑晶莹剔透的玻璃屋顶下,藤蔓织就的高大廊柱在湖的边缘与水中散布着。

她在透过上方晶石的光辉照耀下转过身,期待地看向他,不竭的光的碎片在她身周跃动。

他看着她,然后张开嘴。

一片寂静。

她抬起一边眉毛,某种让当年还在米斯林湖畔的他一见钟情的熟悉的顽皮感跃上她的双眸。

玛格洛尔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抽离了。他打过腹稿,其中倾注了他在数千年的歌诗创作中所习得的诗化的、艺术的手法,他的愧疚与懊悔全数凝聚其间,他对她的全部爱意在字里行间编织成完美的祈求。

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面临任何情况。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看见她的瞬间,如此突然,如此彻底地再次坠入爱河。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将所有的精力花费在维持双手与呼吸的平稳上,所有的言辞在眨眼之间就从他的脑中消失得杳无踪迹。

她眯起眼睛看向他,阳光沉没在她的缕缕青丝间。

伊露维塔在上,她美得不可方物。

诚然,她看起来似乎正在考虑给他一拳,但即使是她的怒火也如此赏心悦目,不论是她肩头曲线所透露出的力量,还是她目光中的那种锋锐。

“Hmm,”她说着,声音冰冷如铁,“到头来也没有那么‘强音’嘛。”

“Neldoriel,”玛格洛尔说,“我很抱歉,对太多事情都很抱歉。我可以一项一项向你列举,但那些事情你都知道。”

“我知道。”Neldoriel说,她的言辞就如利刃,划开了玛格洛尔的内心,“我曾照料过一些在你们手下经历痛苦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克制着没有伸出手按上自己剧痛的胸腔。她是有意用语言让他痛苦的,她也的确达到了目的。

“我已经摆脱了誓言的束缚,”他说着,注意到她在听到那个词时瑟缩了一瞬,“我不要求你重新接受我——我没有权力要求你做任何事。但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她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难以读懂的东西,她的喉咙明显地动了动。

“我试着找过你,”她说,声音里带着颤抖,“就在安格班覆亡之后。”

玛格洛尔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我也在那些从安格班逃出来的人当中找过你,”他说,“我找了,但没能找到。”

“我们的监牢在地下很深的地方。”Neldoriel说,声音比耳语也高不了多少,“我的腿断了,所以我是爬出来的。”

恐惧与痛苦在一瞬间撕裂了玛格洛尔,他喘着气,自喉咙深处发出可怕的呻吟。他抓起妻子的手,却只看见淡淡的银色伤疤在她指间纵横交错。

不应该这样的。他的双手重新变得完好无损,在身体的重塑中抹平了灼伤;而她的手从未像他一样染满鲜血,却留下了这样永远也无法褪去的伤痕。这不应该。

Neldoriel迅速地眨着眼:“我曾经两次试图逃跑,那个奥克队长早就为了防止我再抓住机会跑出去而打断了我的腿。安格班覆亡之后,我爬了——噢,我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或许有好几天吧。当我终于重见天日的时候,我看见的是星光。有人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费诺里安的营帐。他们告诉我你和你的兄弟不到两个小时前刚刚骑马离开。”

泪水不受阻挡地自玛格洛尔的脸颊滚落。

两个小时。

如果他们稍微等哪怕那么一会儿就好了,如果他们把自己交由埃昂威处置就好了。

玛格洛尔倒抽一口凉气,却逐渐哽咽。他弯下腰,温柔地吻上她手上最大的那个伤疤——厚厚的白色绷带突兀地缠绕在她的手掌根上。

他再次直起身时,她轻轻将手掌抚上他的脸颊。玛格洛尔惊喜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神。他的呼吸在胸腔中凝滞。

她上前一步,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另一只则不经意地放在他的心口,好似在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们说你有了一个儿子。”她说,拇指轻柔地拭去他颧骨上的泪珠。她的指腹上亦有疤痕,玛格洛尔转过头,毫不犹豫地在那里也落下一个吻。

“是的,”他说,“他叫埃尔隆德。他是我心里认定的孩子——他,和他的兄弟,他们都是。”

Neldoriel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已然看透他的思维。

他没有反抗,虽然他心底里仍然为她在自己的脑海里可能发现的东西而瑟缩。

但她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的美如同锐利的长矛,直击他的心灵,就和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微笑时别无二致。那时她和她的族人一样,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袍,而他佩戴着无数的珠宝,身上属于自己家族的铠甲锃亮发光。

“我听说了他为你和你父亲的家族所做的事情。”她说,“你的儿子,他一定很爱你。”

“是的。”玛格洛尔说着,鼓起勇气举起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荑,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我不值得,但他的确很爱我们。”

“即使他知道你们过去所有的那些事情,他也仍然这么做了。”她喃喃地说。

玛格洛尔点了点头。

她的微笑更灿烂了些,而玛格洛尔眨着眼睛。他不能腿软,现在还不能。

“那么或许,你也还有希望。”她说,语气里有一种活泼的揶揄。或许她已经发现他的想法了,“不论你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你的儿子都这么爱你。他听起来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很想见见他。”

玛格洛尔的心跳加快了。“你能这么想就是我最大的奢望。”他轻声说。

Neldoriel握住他的手收紧了,她在柳树纸条的低语中环顾四周。“我一到这里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但我想,我还是可以尝试着换一换景色的。”

玛格洛尔只觉得自己突然之间无法呼吸了。

她挑起一边眉毛:“怎么?我和任何一个人一样,喜欢这些柳树,但盯着它们看六千年已经足够了,谢谢。”

玛格洛尔对她露出了微笑。“我个人一向更喜欢山毛榉。”他说。

Neldoriel听到他对自己名字的“明示”,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玛格洛尔!”

她的手从他脸颊上滑落,但他伸出自己另一只手抓住了它。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二人就像小孩子一样,牵着的手摇摇晃晃。

“我说的是实话。”玛格洛尔身体前倾,凑到她的耳边说,“失去你之后,我看到任何一株山毛榉树都会觉得悲从心起。”

Neldoriel低下头,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掌,她的脸现在算是比胡萝卜还红了。“那你还要让我接着等下去吗?”她娇嗔着说。

玛格洛尔幸福地松了一口气,将一只手臂环上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抚上她的脸颊。他缓缓埋下脸,靠近了她的面庞。

夜莺在头顶歌唱,阿瑞恩在湖面洒下粼粼波光,罗瑞尔林的湖边一片宁谧。

 

埃尔隆德又往橡树枝丫里挪了挪,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把书摊在膝盖上。他下方的林地在几步之远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路延伸到悬崖边上的绿草。

他在一小时前成功甩掉了迈兹洛斯,凯勒布莉安也在当天早上前往了阿瓦隆尼,至于本应在“做客”的芬巩和芬罗德,他们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埃尔隆德全心希望下午剩余的这点时光里,他能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而不用应付任何一个对着他大惊小怪的人。

“埃尔隆德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埃尔隆德叹出一口气。

他放下自己的书,然后向下俯身,在树枝间开口说话。“比尔博大人,弗罗多大人。”他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微笑,“看起来我还是忽略了霍比特人敏锐的洞察力!”

“嚯嚯嚯,只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飞贼才能拥有这样的洞察力,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比尔博一只手兴奋地冲埃尔隆德挥舞着自己的拐杖,另一只手抓着弗罗多,回应说。

“您在上面做什么,埃尔隆德大人?”弗罗多大声问,他的神情十分好奇。

“享受一些独处的时光。”埃尔隆德笑了,“不必担心——我正在努力尝试躲避的绝不是你们。”

弗罗多看起来被逗乐了,比尔博则轻笑一声。

“那是当然!”比尔博开心地笑着说,“说到底,你也不是第一个爬上树试图躲开叽叽喳喳的亲戚的。当年弗罗多还住在袋底洞的时候,他也经常爬上树,想要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比尔博!”弗罗多抗议道,他的脸颊开始变得通红,“我只是不想在阅读的时候被打扰。”

“埃尔隆德大人不也一样!”比尔博大声笑着,“走吧,好孩子。我们接着散步,别打扰他了。”

埃尔隆德向两位霍比特人致以了礼貌的告别,然后重新躺回树杈里。这里着实令人心旷神怡,没有人一刻不停地担心他是不是冷了,是不是渴了,是不是累了。

他专注地往下读了几页,直到周围的树叶开始沙沙作响,一颗有着午夜般漆黑长发的脑袋突然出现在树枝间。

“Atar!”埃尔隆德欣喜地说,而玛格洛尔则悄无声息地跃上他身后的树枝,“你回来了!”

玛格洛尔小心翼翼地抱了抱他,然后打量着埃尔隆德轻松地在树杈间保持平衡的姿态,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的确是好多了,”玛格洛尔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欣慰,“两周前你还做不到这么轻松。”

埃尔隆德气恼地把他戳下枝头,然后听见玛格洛尔轻盈地降落在下方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笑声。

“快下来见见我的妻子!”玛格洛尔抬头冲他喊着,埃尔隆德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喉间凝滞了。

他小心地下到草地上,然后环顾四周,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了,玛格洛尔的妻子一定是在屋里。

“所以你们已经和好了?”他说。

令他十分惊讶的是,玛格洛尔实际上立刻就脸红了。埃尔隆德看见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的养父随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那我猜事情一定很顺利。”埃尔隆德笑出声来。

“快来吧。”玛格洛尔故作懊恼地说,一只手环上了埃尔隆德的肩膀,“先来见见我的妻子,然后你和麦提莫可以把揶揄留着,等会儿再说也不迟。你真应该看看他看见我和Neldoriel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那个表情,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发现了美味可口的老鼠的猫。”

“你知道芬德卡诺和芬达拉托也在的对吧?”埃尔隆德在他们走向小屋的路上问。

玛格洛尔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他惊恐地转头看向埃尔隆德,而后者再也忍不了了,他简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海浪轻轻舔舐着沙滩,夕阳在其间投下如火的波光。

“埃尔隆德,再来点吗?”迈兹洛斯问。

“谢谢,Atarinya.”埃尔隆德回答,又从养父手中接过一份烤鱼。他在柔软的沙滩上拱着脚趾,发间有着淡淡的海盐清香。他笑了,外袍上粘着星星点点的细沙,却毫不在意。

“这味道太绝了。”埃雅仁迪尔放下手中的叉子,又帮玛格洛尔斟了些酒,然后说,“我吃过的烤鱼不少,但你这实在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我有整整六千多年的时间除了换着法子烤鱼蒸鱼烧鱼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玛格洛尔举起自己的酒杯向埃雅仁迪尔致意,大笑着说,“我很久没有机会搞到黄油和野菜了!放到一百年前,我会为黄油和百里香痛哭流涕。”

阿瓦隆尼城南华灯初上,但夜空下的海滩清冷寂静,火红的夕阳刚好将四人圈进它金色的光辉里。

过去的几周十分平静,Neldoriel很容易打交道,更容易让人喜欢上她。并且出乎埃尔隆德和玛格洛尔意料的是,她很快就和凯勒布莉安成为了朋友。

中午的时候,埃尔隆德和他的父亲们来到沙滩上,打算在海边度过一个下午,留下凯勒布莉安和Neldoriel在他们身后狡黠地窃窃私语。

他们清理掉残羹剩饭,玛格洛尔开始轻轻拨弄竖琴,柔和清亮的音符回荡,而埃雅仁迪尔清了清嗓子。

“埃尔隆德,”他有些尴尬地说,“你想过——你有考虑过你没有父名这个问题吗?”

玛格洛尔非常突兀地停止了演奏。迈兹洛斯本来正在收拾碗碟,此时也猛地抬起头。埃尔隆德不再拨火,放下了手中的木棍。

“我不能说我没想过。”埃尔隆德皱着眉头说,“我不记得母亲有告诉过我和埃尔洛斯我们名字的由来,我之前一直设想我们的名字是你们一起取的。”

“这么说也没错,”埃雅仁迪尔小心翼翼地说,“但那基本上还是你们母亲的决定。你们两个都会以星辰为名,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你们的母亲最终定下了全名。”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我每次返航之后都一直想给你们取一个父名。”

埃尔隆德警觉地发现迈兹洛斯和玛格洛尔死死封闭了自己的思维,似乎害怕仅仅是提及西瑞安,都会毁掉今晚来之不易的平静。

“好了,”他突兀地说,袖子扫过迈兹洛斯,将胳膊伸到篝火的另一边,握住了玛格洛尔的手,“别这样。”

一阵深呼吸,他养父们目光中的紧张感逐渐消失。

埃尔隆德转身面向大海。

他看着潮水向东退去。笔直航道以东,隔离之海的另一岸,他的孩子们在那里——埃尔拉丹、埃洛希尔、阿尔玟和埃斯泰尔。那天下午他刚刚收到他们最新的信件,感谢奇尔丹的子民将信送到了托尔埃瑞西亚。他和凯勒布莉安欣慰地笑着,哭着,读完了它们。

从他们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他从空虚之境返回后的几封信在他最开始那几封告别信抵达之后没几天就送到了孩子们的手上。

但埃尔拉丹很生气,埃洛希尔则有些失望。阿尔玟和埃斯泰尔出乎预料地颇为理解,但埃尔隆德还是在他们的言辞中读出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悲伤。

埃尔贝瑞丝啊,他多么想念他的孩子们。

“我从没有给他们取过父名,”埃尔隆德突然说,“给我的孩子们。凯勒布莉安和我共同敲定了他们的名字。我想埃斯泰尔的名字是唯一一个我真正独立决定的,但那只是为了向大敌的仆从隐藏他真实的姓名。我并不认为我的孩子们介意过这件事。”

“那你想要吗?”埃雅仁迪尔说着,声音很轻,“要一个父名?”

埃尔隆德看向他,然后又看向玛格洛尔和迈兹洛斯,他们似乎突然之间想要掩饰什么。

“Adar. Atar. Atarinya.”埃尔隆德说着,语气里透露着满满的怀疑,“你们是要告诉我,你们早就帮我取好了父名,然而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

“我想着你跪在玛哈那克萨门前的时候讨论这件事不是很合适,”埃雅仁迪尔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承认,“我和埃尔洛斯在海上相遇的时候,我隔着海浪叫了他的父名。”

迈兹洛斯眨眨眼:“在所有那些事情之后,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将你视作我的孩子。”

“我也是,”玛格洛尔轻声说,“不管我有多想这么做。”

“我和埃尔洛斯早就把你们视作我们的父亲了!”埃尔隆德大声说。他转向埃雅仁迪尔,“而且Adar, 我在玛哈那克萨门口跪了十年,任何一个正常的精灵都会觉得这段时间足够用来告诉我你给我取了新的名字了!”

他的三个父亲都是一副羞愧的样子。

“那么,”迈兹洛斯清了清嗓子,与玛格洛尔和埃雅仁迪尔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你们觉得哪里比较合适?”

“当然是提力安。”玛格洛尔说,埃雅仁迪尔也发出赞同的声音,“母亲的花园?父亲不会愿意我们在其它任何地方举行仪式的。”

“我父亲会更倾向于我们在诺洛芬威的房子里举行仪式,但我会和他交涉。”埃雅仁迪尔沉吟着说,“让我想想,从现在开始,两周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发出请柬并且收到回复了?”

“完全足够了。”玛格洛尔表示认可。

“我来负责这件事。”迈兹洛斯说。

“不好意思,”埃尔隆德突然说。他的三位父亲纷纷顿住,然后看向他,“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玛格洛尔眨了眨眼睛。“什么,当然是你的Essecarmë[2],”他说,埃雅仁迪尔和迈兹洛斯也满脸睿智地点头,“命名仪式。当然,我们得想办法调整一下流程,毕竟传统的仪式都是为新生儿设计的,而我们很难再把你塞进婴儿床了——”

埃尔隆德举起一只手打断了玛格洛尔的长篇大论,迈兹洛斯在他们身后禁不住发出了笑声。

“如果这的确是传统的话,我会同意举行仪式,”埃尔隆德说,“但我等了这么久才终于有机会看见我的三个父亲都聚在一起。”他咽下喉间汹涌的情绪:“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两周后你们会对整个提力安城宣布我的父名,但请你们务必现在就告诉我。我想就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人围观。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我不想与旁人共享我获得自己名字的这个瞬间。”

火焰在他们之间的沙滩上噼啪作响。

玛格洛尔眼眶湿润,迈兹洛斯看起来似乎正在“英勇地”试图不要抽泣,埃雅仁迪尔则悄悄地擦着脸。

埃尔隆德站在原地,挨个将自己的父亲拉到脚边。火光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闪耀。

埃雅仁迪尔看向玛格洛尔和迈兹洛斯,然后得到了两者的点头同意。

“我的孩子,”埃雅仁迪尔说着转向埃尔隆德,“跪下。”

埃尔隆德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在沙滩上跪了下来,生父那饱经海洋磨砺的沧桑大手放在了他的发间。

“这么多年来,我是多么希望跨越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隔离之海见到你。”埃雅仁迪尔安静地说,“我将你命名为Aerîdhir,愿你的大海永远平静,愿你的旅途风和日丽。”

埃雅仁迪尔弯腰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埃尔隆德感受着环绕在身周的那种祝福。

然后,埃雅仁迪尔退到一边,迈兹洛斯走了过来,眼中盈着泪水,火光将他的长发映照为橘红色的烈焰。

“埃尔隆德,”迈兹洛斯说着,轻轻将左手放上埃尔隆德的头发,“你和你的兄弟就是我最珍贵的宝藏,远比宝钻更加珍贵,也远比提力安的任何金银更加珍贵。我将你命名为Mírëfinwë,我的无价之宝。”

迈兹洛斯在他的发间吻下,温暖而轻柔,然后走到一旁,而玛格洛尔上前一步。

眼泪不受阻拦地自玛格洛尔的眼眶奔涌而下,他的手抚上埃尔隆德的脸颊,带着痛苦的温柔。

现在,埃尔隆德也泪流不止了,即使他的脸上仍然有着微笑。

“埃尔隆德,我最勇敢,最明亮的星辰,”玛格洛尔呢喃道,“我珍视你和你的兄弟,远超其他任何人。你比我拥有更大的勇气,也比我拥有更美好的心灵。我将你命名为Canyafinwë,我不可救药的,勇敢无畏的孩子。”

埃尔隆德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Canyafinwë,勇敢的芬威。这个名字与Kanafinwë的相似性是不可忽视的,一语双关,不愧是玛格洛尔。

玛格洛尔吻了吻埃尔隆德的前额,而后者发出哽咽的声音,后退一步,然后扑向迈兹洛斯,以及埃雅仁迪尔。

那天还有更多的眼泪,但当它结束之时,四个身影并肩而行,在星光下沿着悬崖边的小路拾级而上,走向上方的小屋,笑声引得巢中的海鸥发出高鸣。

 

接下来:时间随着日落日升不断推移,一切有了崭新的开端。

(以下内容没有进行中翻)

Telperiel - Quenya, Silver-daughter

Neldoriel – Sindarin, Beech(山毛榉)-daughter

Aerîdhir – Sindarin, Lord of the Peaceful Sea

Mírëfinwë – Quenya, Treasured Finwë

Canyafinwë – Quenya, Bold/Brave Finwë

 

[1]这并不是原著当中的名字(但是原作太太取得真的很好呜呜),我自认对于语言的运用水平还不够高,不一定能像原著中译一样,在音译的时候翻译出“芬国昐”“妮涅尔”这样的味道,所以这里也就保留了英文,没有进行翻译(我绝不会说我其实是在偷懒/哼哼唧唧),后文太太取的其他几个名字与此相同

[2]为公开宣布父名的仪式,(没记错的话)国内已经翻译出版的托老作品里是没有提到这个仪式的,所以也没有正式的中文翻译……

 

还有最后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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