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önore

不要BE不要BE不要BE呜呜

【授翻】The Ransom of the House of Fëanor费艾诺家族的赎金(十)

原作:EirianErisdar(ao3)

 

第十章 予吾父以灵魂

 

本章推荐配乐:Battle Scene – Meng Ke(是琅琊榜的歌,,,)

 

他们最终一同骑马出发,四人尽可能不引起注意地沿着塔尼魁提尔的山坡无声地行进,一路绕过维利玛的北城墙。

埃尔隆德一骑当先,挺胸抬头,全然不顾自他fëa中渗透出的丝丝痛苦与疲倦。他的身后紧跟着菲纳芬与芬国昐,芬巩殿后,并且不断地向后方扫视着,以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芬罗德早先已经离队去找凯勒布莉安了。

在他们身旁,金碧辉煌的维利玛城中,歌声在缀满星辰的夜空中飘荡。他们没有戴上兜帽,在这样一个如往常任何一个夜晚一样的星光之夜里,他们是完全有可能被发现的。但今晚的城墙上几乎空无一人,而埃尔隆德安静地与节庆之日的歌声唱和着,音符在这一小队人身周编织起一层压抑的薄纱。

眼前,审判之环寂静无声,纯白的纱帘隐隐透着星光。但在那些高耸的廊柱间,光与影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流转着。当埃尔隆德走近,他看见了纱幔之中如碎星般闪烁的金斑,那是被割裂为成千上万点点星辰的光。

埃尔隆德在距离玛哈那克萨的大理石大门几步远的地方干脆利落地勒马,他努力掩饰自己在下马时的颤抖,一只手在马的鬃毛中来回抚摸,聊表歉意。

如今他仿佛已在燃烧着自己所有力量最后的残渣,而他只求如愿以偿。

芬国昐,菲纳芬,和芬巩在他身边下马。

“那么,”芬巩对埃尔隆德说,“祝你好运。”

如同十年前同样的一句话的回声。

埃尔隆德对上了芬巩的目光,一个苍白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非常感谢。”他说。

芬国昐和菲纳芬走近了。前者将埃尔隆德拉入怀中,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然后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

当菲纳芬提出让他跪下的时候,埃尔隆德着实吃了一惊。他照做了,而菲纳芬将一只手抚上他头顶的黑发。

“带着我的祝福,去吧。”菲纳芬说,他颤抖的手隐隐掩盖了他真实的感情,而他温和的声音没有。

埃尔隆德感觉到言辞点点渗透进他的身体,激发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的力量。

他站起身,转身面向身后的大门。他步步上前,大门就此洞开,沉重而缓慢。门后是光,凝聚成模糊不清的形状的光……

还有三步。

火光。[1]

审判之环被精致的蜡烛点亮,烛光在大理石地板上方极高处,优雅的烛台之上摇曳着。高大的廊柱后方,星夜流转,美丽,冰冷。

埃尔隆德上一次站在这里时,所有阿拉塔全部在场,而现在,前方只有两人静静等待着他。

曼威·苏利牟坐在环座中最高的位置上,正面即是正缓缓关闭的大门。他的面容如雷暴,他的头发与眼睛闪着雷光,而他的声音展现出强风的力量。

站在曼威的高座之后稍稍偏右的位置是纳牟,额间环绕着无情的灰雾,面庞俊美而恐怖,深不可测的眸光间流露出千万不知其名者死亡的重担。

“埃尔隆德·卡那芬威安·尼尔雅芬威安。”曼威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夏日之骤雨呼啸而来。

埃尔隆德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在环座正中双膝跪地。

他低下头。“我敬爱的曼威大人与纳牟大人,”他说,“您的召唤使我倍感荣幸。”

曼威认同地点了点头,动作在他的身形间激起一阵电闪雷鸣。他看向埃尔隆德跪伏的身影,眼眸中蓝白相间的蜷曲电光逐渐充满了悲痛。

“孩子,”他说,“你受苦了。”

埃尔隆德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哪怕只是微不可查的一点:“我跪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的确,”曼威开口说,他的声音里是抹不去的哀伤,“我看见了一切。”他叹了口气,如同轻柔落下的细雨:“孩子,我并不希望你经历伤痛。我就你所申请之事与纳牟商议了多次,他将向你说明此事。”

纳牟自曼威的高座之后走出,迈步下到环座的下层,而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砸入深海的冰山。

埃尔隆德浅浅地吸着气,随后挺直背,看向那被冰冷无情的灰雾包裹的高大身影。他决不能露出怯色。

“你已经在那道大门前跪求了十个太阳年,”纳牟开口说,“你经历了苦难,而我亦看见了一切。但这一切都是徒劳。费雅纳罗与他的儿子的行为让苦难降临于成千上万不知其名的一如的首生子女,我不能昧着良心同意他们回归,我亦如此劝说曼威大人。”

“没错,他们的确曾做出那样的行为。”埃尔隆德说着,从他的体内稀薄的灵魂之火中一点点榨取着能量,“但首生子的创伤必须得到修复。生而成为埃尔达者,以及最终选择成为首生子女者,我们被束缚于阿尔达之内,我们无法如人类那样通过死亡遗忘伤痛,我们所能选择的,只有谅解。”

曼威似乎陷入了思索,但纳牟将他的大手在身后握紧,眼神逐渐转冷。

“非也。”纳牟说,声音里充满了哀伤,“诸家之子埃尔隆德,吾身为灵魂的守护者,已目睹太多灵魂徘徊于吾之殿堂,试图从费雅纳罗与他的儿子的行为中走出,获得治愈。”

埃尔隆德视野的边缘已经开始模糊,他痛苦地吸着气,而纳牟以几乎将他洞穿的锐利目光将他钉死在原地。

“吾见过不少灵魂,在破碎与迷茫中来到吾之殿堂;吾见过不少灵魂,伴随着尚未止歇的尖叫到来;吾亦见过不少灵魂,死亡之时挥之不去的痛苦至今仍然盘桓于其间。”纳牟说,“我不希望你成为其中之一。”

在他的身后,曼威点头表示同意,由闪电构成的眼眸中充盈着悲伤。

埃尔隆德微微颔首。“我对您的关心表示感谢,大人。”他轻声细语——轻声细语,因为若非如此,他将会大声嘶吼,“但如果没有谅解,我们将会失去一切,而仅剩的选择,将是哀悼。”他想到了宁洛丝,她的内心永远被悲痛,被恐惧充斥。“原谅,这是唯一一条能让我们继续前行的路。”

“原谅?”纳牟突然说,而他的声音里,是古老的亲族残杀中,数不尽的陨落者的呐喊,回荡着,激鸣着,“为了溺亡在澳阔泷迪血染的浪涛里的无辜幼子?为了多瑞亚斯的阴翳下,费雅纳罗之子所纵之恶火?为了被残杀的露西恩之子,以及他被扔给了魔苟斯的恶狼的孩子?为了西瑞安被鲜红的血液浸染的纯白街道?还是为了尚未被魔苟斯杀害,就死于自己亲族的剑下的诺洛芬威与阿拉芬威的子民?”

埃尔隆德略微瑟缩,但他随即坚定了自己的意志,他fëa那明灭不定的火焰自他颤抖的身形中渗漏。

“我已经原谅了他们。”埃尔隆德说,声音破碎,而一滴泪水自他的脸颊滑落,“许多人都期望我能够治愈诺多最后的,最古老的伤痕。这伤痕也属于辛达,属于泰勒瑞,他们是我的亲族,或出于血缘,或出于婚姻。我,我本应怨恨费雅纳罗的家族,却选择了原谅。”

“即使微不可查,但亲爱之情仍然在你与你的养父之间产生了。”纳牟陈述着,如同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之前,汹涌而来的洪流,“实际上,这也是一如的庇佑。但埃尔隆德,你生而为埃雅仁迪里安,却自命为卡那芬威安,请回答我——那么,谁将为费雅纳罗与其子的罪行负责?”

埃尔隆德想要回应,但纳牟的质问无情也无尽。他曾像是凛冬原野上无形的浓雾,但如今他变得更加美丽而危险,带着属于死亡的优雅,与属于铭记的愤怒。

“谁来负责?”纳牟近乎咆哮,在高座前的大理石地板上来回踱步,“谁将会履行费雅纳罗家族曾宣誓的毁灭的判决?应是费雅纳罗亲生的孙子,泰尔佩林夸尔吗?”

“并不是——”埃尔隆德倒抽着气。

纳牟再向前迈了一步——一时间似有碎石刺穿埃尔隆德的骨骼,虽然脚下的大理石并没有任何残缺:“谁会接替他们,在永恒的黑暗中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应是费雅纳罗半血的兄弟,诺洛芬威与阿拉芬威吗?”

埃尔隆德视线的边缘已经变得灰暗,他抬起一只手想要恳求,余光瞥见曼威稍动了动身子。

“没有人会为他们的罪恶负责。”纳牟说,他的声音如同在空气中设下的死亡陷阱,“我从未见过。我也绝不会改变我的意见。以一如的乐章为名,如果有任何人能够为费雅纳罗与他的儿子的罪行负责,能够主动接替他们承受毁灭,那么他们就将被允许返回。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这么做,即使我的殿堂中仍然有成千上万备受煎熬的灵魂等待着治愈,我也绝不会——”

于是,埃尔隆德得到了答案,如同某种冰冷的烈焰,流淌在他的血管里。曼威在纳牟的言辞下惊恐地一颤,然后维拉中的至高者起身——

埃尔隆德在张开嘴之前犹豫了一瞬。

凯勒布莉安。

然而仍然——

“我将会这么做。”埃尔隆德说。短短六个字,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在火光映照下的大理石殿堂中回响。

纳牟的话语被打断,他转身,向下凝视着埃尔隆德。

曼威的手已经伸向了纳牟,但如今他放下了手臂,怒火浮现在他的脸上,可怖而愤怒,如同亮如白昼的闪电。

“纳牟,我的兄弟,”曼威说着,好像劈山断石的电光,“那显然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

埃尔隆德屏住了呼吸,他的脑中正在天旋地转。现在,在这被火光环绕的地方,阿尔达的乐章发生了变化,将他们三者绑定在一起——两名阿拉塔,以及眼前形单影只的佩瑞蒂尔。

那并非是一个誓言,并不算是——但不论出于何种的冲动与未经思索,纳牟提出了一个交易,而埃尔隆德同意了。

曼威完全站起了身,如今他俊美的脸上亦有了痛苦。“收回你的话,孩子。”他温柔而急切地说,“收回你的话,停止这件愚行。”

埃尔隆德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凯勒布莉安。和他们的孩子。

他将会多么想念他们啊。

然后是恐惧——如此具有压倒性的,彻底的恐惧,埃尔隆德几乎被这汹涌而来的感受完全吞噬。

但他是埃尔隆德·卡那芬威安·尼尔雅芬威安,他是费艾诺家族最后的后裔,而这,是他最后的,最高明的一笔。

“我将不会收回我的话。”他平静地说着,抬起头,以让自己的语言柔和而具有挑战性地回响,“而伟大的纳牟大人,您是否会遵守诺言,若我接替他们,接受惩罚,则同意让费艾诺与其子自永恒之黑暗中回归?若我主动接替他们承受毁灭?”

有那么一瞬间,埃尔隆德有幸见到了纳牟,宣判命运的灵魂主宰,因惊恐而哑口无言的样子。

“这超出了我的权限。”纳牟最终呢喃道,然后看向了曼威。

曼威的浓眉上有着雷云,但他的眼中亦有数个纪元的哀伤,埃尔隆德感受着其中的重量,甚至感到自己的内心为之抽痛。

“孩子,”曼威庄严肃穆地开口,“汝尚不知自己接受了什么。”

“我知道。”埃尔隆德说。

“你不知道。”曼威说,“你的形体,组成你这个个体的一切物质,都会自你的fëa一点点崩解成为星尘。即使你的fëa能够保持完整,空虚之境中除了歌声也一无所有。那里并不是出生于一亚者所应当去的地方。”

埃尔隆德短暂地闭上眼睛,抵抗着在他的唇间不断激荡的原始恐惧。

“我知道这一点。”他说,声音微弱,仅如呼吸,“我知道这一点,但我仍然希望纳牟大人能够忠于他的言辞。”

曼威的神情变得悲痛,他沉沉地坐回自己的高座上。

然后:“埃尔隆德·卡那芬威安·尼尔雅芬威安,”曼威说着,声音如同自树冠呼啸而过的烈风,“一切当如承诺。费雅纳罗与其子将自永恒的黑暗中被赎回,其孙泰尔佩林夸尔也将得到允准回归,如果纳牟大人认为他已经得到治愈。”

纳牟点了点头:“他已经得到治愈,我会见证此事发生。”

埃尔隆德尖锐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即将降临于他的命运让他的呼吸在喉间哽咽,但喜悦仍然在他的体内跃动。

“孩子,你用你自己作了交换。”曼威继续说,而他由闪电组成的目光中既有悲痛,亦有敬意,“然而,你从未犯下费雅纳罗与其子的罪行。144年[2],这是黑夜之门将向你关闭的时间,而当这段时间终止,你将于欢呼中回归,形体重塑,荣光无上。”

曼威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纳牟听的,伴随着一道锐利的目光,而纳牟颔首以示理解。

“你怎么说,孩子?”曼威说,而他声音里绝对的权威与悲伤相交织。

埃尔隆德俯身表示认同,他伸出一只手扶在地上以稳定自己的身形。他指尖的大理石就像冰一样冷。

“我感谢维拉的仁慈。”他轻声呢喃,“我将恭受。”

他感受到言辞已经与自己捆绑——并不如誓言一样牢固,但同样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了一道印记。

144年。

那么他终究还能再见到凯勒布莉安,见到埃尔拉丹、埃洛希尔,如果他们选择成为埃尔达的话。

但他将在空虚之境令人痛苦的荒芜中独自一人徘徊整整144年——并且,前提是他能够让自己的fëa保持完整。或许对一位维拉来说,144年转瞬即逝。

埃尔隆德无法驱赶自己身体里因他刚刚达成的承诺而颤抖的部分,他真正惧怕的,不是他将要经受的折磨,不是孤独,也不是他的fëa将可能完全消逝的现实。

他所惧怕的,是当他终于自虚空之中回归时,埃斯泰尔极有可能早已经与世长辞,而阿尔玟必然会在不久之后追随他的丈夫而去;他所惧怕的,是伤害凯勒布莉安,在他们已经分离过五百多年之后,埃尔隆德必须再一次将他的妻子独立一人留在阿门洲;他所惧怕的,是她将会知道,这一次,是他做出了决定。

凯勒布莉安一定会哭了。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几乎哭出来。但埃尔隆德只是又一次俯身,动作流畅,却透支了他残存的所有力量。

“谢谢您,曼威大人,还有纳牟大人,”他说得缓慢,庄严,并且令他倍感骄傲的是,他的声音丝毫没有颤抖,“不知我能否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曼威点头的动作略显僵硬:“你今日所为之事甚为伟大,我的孩子。今晚的歌声将为你的勇气而响。告诉我们你的请求,我们将尽可能满足。”

“若此事可被应允,我向您请求五天时间。”埃尔隆德说,“我希望与我的妻子告别,并且将我的事务安排妥当,让她能够更容易接受。”

“当然。”曼威开口说,而埃尔隆德能够看出,维拉中的至高者对此感到震惊,“带着我的祝福,去吧,孩子。”

埃尔隆德再次颔首,将他早已麻木的手指按上冰冷的地板,然后站起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肯定自己会栽倒在地。过去十年中,当他在玛哈那克萨门前跪伏时一直于他的灵魂中微弱地燃烧着的煴火似乎终于还是离他而去了。

然后埃尔隆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了自己。他抬起头,看见了曼威的神情,悲伤如夏日的骤雨,划过维拉的脸庞。

埃尔隆德原地转身,两扇大门为他而开。

他踏上犹带着露珠的草地,沐浴在东边日出的第一缕金色晨光下。

玛哈那克萨内外,时间的流逝是不同的,看起来夜晚已经过去了。

五张显然缺乏睡眠的脸自一堆小小的篝火旁抬起,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埃尔隆德!”凯勒布莉安跳了起来,在他还在门口蹒跚而行的时候将他抓进自己的怀里。大门在他的身后关闭。

他几乎当场崩溃,然后,就在她的怀中,当她漂亮的银发在他的肩上散开——分别的痛苦以及令人哀伤的消息在他体内翻涌。

“亲爱的。”他在她的发间轻声说。

凯勒布莉安听着他颤抖的声音,身形一僵。她在他臂间向后一靠,双手抚上他的脸颊,眼中带着恐惧的疑问。

埃尔隆德看向她的身后,看向站在黎明渐亮的天光中的菲纳芬、芬国昐、芬巩和芬罗德,阳光在他们发间的珠宝中散落为点点星光。他们四人的脸上都带着如此巨大的希望,埃尔隆德甚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

“都说定了,”他说,而那些言辞听起来离他自己是如此遥远,“五天之后,费艾诺和他的儿子们就会从永恒的黑暗中被释放。凯勒布林博也获准自曼督斯的殿堂回返。”

一阵欢呼。埃尔隆德惊诧地眨了眨眼,然后他才意识到是芬国昐发出了喊声。

费艾诺的两个弟弟都在流泪。芬国昐紧紧抓着兄弟的手臂,指关节被捏的煞白,而菲纳芬伸出一只颤抖着的手,与他哥哥的手掌相对。

凯勒布莉安带着惊奇对埃尔隆德露出了微笑,自他的怀抱中后退了一步,喜悦地抓住他的手,而埃尔隆德用尽了所有努力才没有扭过头。

芬罗德和芬巩的眼中都含着泪水。他们走上前,然后分别把埃尔隆德揽进自己的怀里。

“我的家族无法用任何方式报答你的善意,我的亲人。”芬巩激动地在埃尔隆德的太阳穴旁耳语。

“我将会为我的叔叔与堂兄弟们的回归感到非常高兴。”芬罗德看向他的侄女和埃尔隆德,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我将放下所有的冤屈与冲突。我已经受够了争斗与死亡。”

然后芬国昐和菲纳芬出现在身前,埃尔隆德发现自己又被拢进了另一个拥抱里,只是这一次,他祖母的祖父,和他妻子的外祖父同时紧紧地抱住了他。

“埃尔隆德,你今天完成了一件壮举。”芬国昐后退一步,然后说,声音被泪水盈满。

“没错。”菲纳芬说,脸颊上晶莹的轨迹也不能掩饰他灿烂的笑容。他用自己清澈而蔚蓝的眼神注视着埃尔隆德的双眼,其间温暖犹如夏日之天空,“现在,你该休息了。”

埃尔隆德重重地关上了他思维的窗口,他甚至因此忘记了呼吸。

微笑自菲纳芬的脸上滑落。他的身边,芬国昐眯起了眼睛。

“埃尔隆德?”凯勒布莉安在她身边说。

凯勒布莉安。

埃尔隆德摇了摇头,后退一步离开了芬国昐手臂可及的范围。前方,芬巩和芬罗德的目光好像试图在埃尔隆德的骨骼间挖出洞来——他们同样擅长欧桑威,虽然他们无法获知全部的真相,但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足以提醒他们,什么东西出了大问题。

“我会向您写信,我的陛下。”埃尔隆德轻声说,盲目地伸出胳膊寻找着凯勒布莉安的手,“我会解释所有事情。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与我的妻子谈谈。”

“埃尔隆德?”凯勒布莉安突然靠到了他的身侧,空着的手抱住他的手臂,“你别吓我。发生什么了?”

头顶的高空中,一声尖啸传来。埃尔隆德抬起头,然后将酸痛的双眼投向天空。

梭隆多自亮如闪电的天空中降落于六人身边,双翼鼓风,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我会在回到家之后告诉你。”埃尔隆德说着,将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他向菲纳芬和芬国昐颔首,然后迈步走开——仅仅几小步,而他胸腔中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他的脑袋也已经变得比云还轻——然后他和凯勒布莉安就都坐在了梭隆多的背上。

而当大鹰展开他巨大的双翼,埃尔隆德回过头,看见了身后四人脸上的困惑与不安。

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天空中,强风拂面,柔荑于手,而埃尔隆德在早晨逐渐上升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

凯勒布莉安握在他掌间的手是温暖而充满信任的。

埃尔隆德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指,咽下了喉间欲要涌出的泪水。若他告诉她自己做了什么,她还会再信任他吗?

大鹰于清晨初至之时降落在阿瓦隆尼北边,悬崖上的屋旁。蔚蓝的天空中云卷云舒,而金色的阳光浸染了爬满忍冬的小屋。

埃尔隆德在前,凯勒布莉安在后,然后在盈满了阳光的寂静的阳光房里,他说出了所有事情。

 

爱努们在教授,而费诺里安在聆听。

起初,费艾诺和库茹芬看起来是进度最快的。爱努教会他们用歌声让他们的fëa随心而变,而费艾诺和库茹芬似乎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利剑与头盔。

但歌唱,与他们此前所做过的任何事情都不相同。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节,每一曲旋律与和弦,每一种音色,都将带来不同。以思维驱动fëa,此事已经超出了巧艺所能及的范围。

于是,令玛格洛尔自己非常震惊,并且显然没有让其他任何一个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惊诧的是,他是第一个驱动歌声在自己手中形成了一柄完整的剑的。

玛格洛尔近乎完美地收束了自己的乐曲,长剑泛着蓝白相间的光芒的剑柄与他手中清凉的海水相接。剑柄由坚冰蚀刻而成,其上缀饰着晶莹的冰晶。组成柄上护手的冰精美得犹如琉璃,白色的线条在他手的周围优雅地蜷曲着,如同沙滩上的海浪。剑刃闪烁着蓝色的寒光,令人难以置信地锋利,正适合玛格洛尔一直以来所偏好的轻盈而敏捷的战斗风格。

有那么一瞬间,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中的武器——那是他灵魂的延伸,比任何工匠所能制造出的利剑都更加完美,即使他的父亲也不可能为他制造出这样的武器。

惊呼声在他周围爆发,有太多的人立刻伸出手臂试图拥抱他,这让玛格洛尔完全无法腾出手来进一步检验他的成果。迈兹洛斯带着灿烂的微笑在阿姆巴茹萨和卡兰希尔之间为他撑开一片空间,将一只燃烧着的手臂环上玛格洛尔的脖子,然后用另一只手颇为粗暴地挼了挼玛格洛尔的头发。

玛格洛尔哀嚎一声躲开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库茹芬和费艾诺检验了玛格洛尔手中的长剑,乱七八糟地说着一堆其他人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然后费艾诺就抬起头,对上玛格洛尔的眼睛,露出了微笑,其中蕴含着的骄傲让玛格洛尔感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猛地一缩。

“记住这种感觉,卡那芬威,”费艾诺说着,伸出一只由火焰组成的大手,从后面抱住了玛格洛尔的脖子。玛格洛尔能够感受到那一点点渗透进他的心里的温暖与自豪,“这是任何一个工匠都会在完成自己的第一个大师之作时拥有的感受。你做得很好,我的儿子。”

噢。

玛格洛尔转过头,开始为铸造头盔唱起第一个音符,试图掩盖他眼中突然盈满的苦涩。一个耐心的爱努在一旁指导他,虽然……那位爱努是透明的。

空虚之境中的时间流逝是不同的,他们所有人铸成头盔、甲胄与长剑或许花了一年,或许花了一个世纪[3],但在这高雅而无时间流逝的殿堂中,回荡着来自父亲、儿子与兄弟的灵魂之火的,美丽而充满创造力的歌声。

费艾诺与他的儿子们站成了一个圈,互相之间触手可及。所有的爱努都退到了后方,向彼此低声唱起愉悦的歌声,就像是为自己学生的杰作感到高兴的教师。

费艾诺的头盔如他本人一样,沐浴在烈火中,其上深红与赤金的长缨飘扬,额前属于他的八芒星闪耀。他的甲胄和他在达戈-努因-吉利亚斯所穿的风格一样,但其比任何拥有实体的铁匠工艺都更加精湛,燃烧着的锁甲闪着耀眼的光芒。他腰间佩剑的剑柄是金黄的,但明黄在剑尖融为了冰蓝,与他的怒火交相辉映。

迈兹洛斯的头盔也燃烧着,正如他的父亲,但不同的是,它是白炽的。看着他的脸就如同直视太阳,因组成他红发的烈焰如同呼啸的太阳风,衬托出他狰狞的笑容。他的甲胄由层层叠叠的金黄与深红组成,而其左肩上扛着两柄利刃。其一为一柄单手长剑,以剑柄处蓝白相间的火焰发端,至剑尖炙烈的高温收尾;另一柄是一把短刃,燃烧如暗红的余烬。他尝试着检验了那短刃,以反手握刀的姿势让刃部与自己的右手前臂平行,然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它再次收进刀鞘。

玛格洛尔佩戴着几乎与他的头发融为一体的头盔,其上暗流涌动,他的甲胄则如同水面上坚不可摧,又变幻莫测的浮冰层。他的利剑在身侧闪耀着碧蓝的光芒,冰蓝色的剑刃光滑堪比琉璃。他的胯部还挂着一把海盐制成的竖琴,海沫琴弦细如发丝。此刻它安静地悬在剑柄之前,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它随时准备歌唱。

凯勒巩的头盔如阳光绚烂夺目,骄傲,高贵。一柄由结为晶石的光组成的巨大战弓自肩头露出一角,而另一边肩膀处,是一只装满耀眼的箭矢的箭袋,而在他腰间所佩的单手剑对面,是一把长长的猎刀。他甚至比迈兹洛斯还要难以直视,他fëa的形态自一开始就是由阳光组成的,于是现在当他举起自己的长剑,其光芒就如同漫漫虚空中不灭的灯塔。

如果说凯勒巩是光,那么卡兰希尔就是夜。他的头盔乃是优美光滑的黑曜石,甲胄上流转着暗影,而肩膀上的斗篷更是映射着纯粹的黑。他手中之盾像是完美无瑕的阴影,其剑如同完全的黑暗,任何光线照耀其上都只能使它看起来像是深邃的裂隙。与他交战,在对手的利刃划破你的脖子之前,你只能看见他移动的影子。

库茹芬所戴的头盔上繁复地刻着银色的蔓叶花纹[4],这使得它在他父亲和长兄火光的照耀下几乎在不断地变换着形态。他的盔甲间编织的星光与其本身的光芒交相辉映,而组成他斗篷的流银自他肩头倾泻而下。他手持一柄双手长剑,优雅,高贵,锋锐,冷血,在清冷的星辰里泛起寒光。

阿姆罗德和阿姆拉斯都被薪炎包裹。阿姆罗德的火更深邃,淌着血红;阿姆拉斯的火更明亮,染着橙白。他们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头盔,背着同样的轻弓与箭袋,所有的一切都燃烧着明黄色的火焰。但阿姆罗德手持一面环绕着深红色烈焰的盾牌,一手拿着宝剑;阿姆拉斯腰间别着数不尽的短刀,无一不闪耀着黄色的火光,他的胯部还佩着一柄有着亮金色剑刃的手半剑。

费艾诺的眼神一个个扫视过他的儿子们,他炽热的目光将他们牢牢钉死在原地。

玛格洛尔等待着,注意到费艾诺的左手颇显轻松地搭在他的剑柄上。

三个纪元以前,费艾诺高举着他的长剑,而玛格洛尔与他的兄弟们至死不渝地追随着自己的父亲。如果费艾诺现在仍要那么做的话,这将让他回忆起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

但他的父亲只是笑着,如任何一个骄傲的父亲一样,笑容轻快而灿烂。

“我想我们准备好了。”他说着,然后提高了音量,以让周围之人都能听见,“各位大人!我们感谢你们无所保留的教授。”

你们完全不必客气,那些声音快活地在他们脑中响起,我们祝愿你们的努力圆满成功。

玛格洛尔感觉到周围聚集的爱努将注意力转向了他和迈兹洛斯。

我们衷心希望你二人能够与你们的儿子重聚,那些声音说,你们与他的羁绊比我们所创作的任何一曲乐章都要强大。

玛格洛尔只觉眼角聚集起带着海盐腥味的泪水。“谢谢你们。”他说着鞠了一躬。在他身边,迈兹洛斯正做着同样的事情,后者悄悄抬起一只手,擦去了自脸颊上淌下的融化的灰烬。

现在,一名爱努开口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费艾诺注视着儿子们的目光,然后点了点头。“毫无疑问。”他说。

虚空扭曲了,殿堂那似由烟雾凝成的半虚半实的高墙变得模糊起来。

费艾诺和他的儿子们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在了虚空之境里,但他们的右手边有着高耸的墙壁,甚至比佩罗瑞的山巅还要高;而更远处,两扇巨大的大门镶嵌在墙体中,边缘是苍白的星光。

而距他们一箭之遥处站着米尔寇,那曾经最为强大的爱努,在精灵宝钻被盗取之前就被费艾诺称为‘魔苟斯’。他残破的王冠仍然箍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喉间早已变得乌黑的皮肤上挖出数道凹痕,安盖诺尔自他的手腕处断裂,禁锢他的铁链只余一小节仍然悬挂,而他堕落的眼中燃着恶火。

看见他们的一瞬间,魔苟斯就大笑起来——如同横冲直撞,撕裂万物的惊雷;如同残酷暴虐,焚天煮海的闪电。燃烧着黑炎的宽刃自他的爪间涌出,污秽的烟雾沿着他的身形攀附而上,形成了一个带着尖刺的,扭曲的头盔。

费艾诺与他难掩光芒的儿子们就这么凝视着他们最古老也最残暴的敌人。

玛格洛尔开口歌唱,他的兄弟与父亲紧随其后。

魔苟斯迈步上前,而费艾诺和他的七个儿子正面迎敌。

 

提力安一片哗然。

这座城市的主人们在一夜的欢歌之后自维利玛回归,而费艾诺与其子即将归来的消息让诺多族陷入了混乱。

很容易理解地,费诺里安区洋溢着宛如实质的喜悦,诗篇、美酒、泪水与歌声在深红旗帜飘扬的街道上倾泻。同样非常容易理解地,刚多林民看待此事的态度则更加保守,他们仅在第一天就发起了足够多且引人注目的投诉,淹没了图尔巩的副手们的办公桌。至于芬巩的子民,他们非常高兴;芬罗德和欧洛德瑞斯的人反应并不明确;其余的人则大体分为铭记费艾诺家族优秀的王子者,和铭记西瑞安者。

至高王的宫殿里举行了庆祝活动,但并不张扬。他们还等待着埃尔隆德的来信。

然后,就在第二天日落时分,那个人骑着马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没有穿鞋,身上穿着刚刚自纳牟的殿堂中返回者通常穿的纯白色上衣和棉裤,双手抓着涅娜自己的某匹马白色的鬃毛,在翠绿的草地上如同被劲风裹挟的白色骤火一般策马狂奔。

马背上的那个人在距离城门一箭之遥的地方被认了出来,消息就像野火自城墙边迅速传回,在芬威安区的主路上兵分两路,一路向至高王的宫殿咆哮而上,一路朝费艾诺的大门以及其后的费诺里安区俯冲而下。

凯勒布林博·泰尔佩林夸尔·库茹芬威安好似愤怒的烈火,自提力安西城门的圆石之上呼啸而过,守卫向他致意,巡逻者向他示警,但他丝毫没有减速。他驾着骏马,沿着大道全速上坡,朝至高王的庭院奔去。

至高王大门前的守卫略一犹豫,然后交叉着长矛试图阻止他,但凯勒布林博身体前倾,在坐骑的耳边低语。而或许是因为这匹马出自涅娜的花园,它和它的骑手就这样做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那匹马收紧了全身的力量,在面色凝重的守卫交叉的长矛之前迈出两大步,然后在一阵惊呼声中一跃而起。

马载着骑手干净利落地越过了大门,降落在其后至高王庭院的石板上,独留惊掉了下巴的守卫仍然保持着交叉长矛的姿势。

凯勒布林博下马,然后飞奔上至高王宫殿前的台阶——周围传来了不少惊呼和疑惑的声音,但看起来凯勒布林博的头脑仍然和此地还是他曾祖父的房子时一样清晰。而在现场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并采取行动之前,他已经迅速穿过门廊,然后疯了一样砸起了议事厅的大门。

“去踏马的给我开门!要么就出来帮我![5]我告诉你我会——”

门开了。凯勒布林博差点就脸着地扑倒在议事厅的地板上,但转眼之间他就喘着粗气扶住了墙,死死瞪着房间里的人。

菲纳芬也自议事桌的一端回瞪他,他旁边是起身起了一半的芬国昐,后者正缓缓皱起眉头。芬罗德、欧洛德瑞斯、图尔巩、阿尔巩、安格罗德和吉尔-加拉德都正准备拉开椅子,埃兰葳、阿耐瑞、阿玛瑞依和欧洛德瑞斯的妻子在远处墙边聚成一团。

“泰尔佩林夸尔[6],”芬巩在凯勒布林博的肘边小心翼翼地说,显然刚刚是他开的门,“我们刚准备一起讨论准备欢迎仪式,你的祖母应该很快就会到。”

凯勒布林博看向他,然后看了看菲纳芬,后者站起身,张开双臂以示欢迎。

“泰尔佩林夸尔,”菲纳芬笑着说,“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终于返回了。我理解你的迫切,但维拉已经宣布,你的家族很快将尽数回归。你实在不必大喊大叫的,敲门其实就够了。”

眼泪突然自凯勒布林博的眼眶里涌出,然后自他的脸颊流下。

“泰尔佩,”菲纳芬说,有些担忧地叫出了当年他们家族内部曾使用的昵称,“你还好吗?你需不需要坐一下?”

凯勒布林博拂下了芬巩搭在他肩上充满疑问的手,怒气冲冲地自众多亲族面前走过,揪住菲纳芬的衣领,把他掼回了椅子上。

他的喊叫声盖过了所有的惊呼,以及椅子在石地板上挪动的声音,清晰而洪亮。

“你怎么能让这件事发生?!”

芬罗德自后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安格罗德和阿尔巩分别抓住了他的一边手腕,迫使他松开菲纳芬的衣领,而芬国昐挤进他的兄弟和侄孙之间,把后者强行拖到了一边。

菲纳芬抬起头,正看见凯勒布林博流下泪水,他发出了巨大而痛苦的抽噎声,在自己亲人的怀抱里颤抖着。芬罗德死死抓住他的手有些犹豫地转而轻抚起他的背,希望能够安抚他。

困惑使菲纳芬眉头紧锁:“我知道你之前曾亲口断绝了你和我的兄弟以及你的叔叔们之间的关系,但我没想到你会对他们的回归如此反感。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你的家人啊。”

凯勒布林博摇着头。他仍然哭泣着,并且看起来难以保持站立,芬罗德环住他的手臂似乎并没有太约束他的行动,而更多是在支撑他的身形。

“不是的,”他轻声说,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道鞭子,划破了房间中的寂静,“是埃尔隆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菲纳芬尖锐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和芬国昐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在他们身边,芬巩瞪大了双眼。

凯勒布林博又上前了一步,他的亲族并没有阻止他。

他在他的两位叔祖父面前“扑通”跪下,而当他伸出双臂,恳求般地抓住菲纳芬的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的确,他们认识的泰尔佩林夸尔是一个善良的精灵——但他同样拥有费艾诺一系任何一人所拥有的那种骄傲,这一点从他在埃瑞吉安和加拉德瑞尔就领导权发生争执就可以看得出来。吉尔-加拉德已经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讨论过这件事,但现在甚至就连吉尔-加拉德都感到了震惊。

菲纳芬很安静,但脸上写满了惊恐。

“您不能任由此事发生。”凯勒布林博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菲纳芬的手,“埃尔隆德是——他和埃尔洛斯还有凯勒布莉安是这个家族,这支血脉,还有贝烈瑞安德的泥淖里诞生出的唯一美好的东西。我因为自己的愚蠢让埃瑞吉安失陷,但埃尔隆德在安格班陷落后漫长的纪元里一直保持着优秀,从来没有丧失过反抗的勇气。您不能让他就这样牺牲。他太好了。他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好的那一个。”

死寂。

凯勒布林博在流血——他的脚在他一路从门廊的石地板上跑过的时候刮伤了,还有一些淤青。芬巩走近了些,从包里掏出一张长方巾,俯身将其包裹在凯勒布林博的脚上。另一边,埃雅玟也上前一步,从她的袖子上撕下一截布料,做着同样的事情。

“泰尔佩,”菲纳芬说着,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凯勒布林博披散的浓密长发,轻柔地停留在他的脸颊上,“什么牺牲?”

凯勒布林博抬头看着菲纳芬和蔼的脸,然后看向担忧地皱起眉头的芬国昐。

“你们不知道。”凯勒布林博说,他脸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然了,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们,那个满脑子自我牺牲的狗nia——”

“你骂的是我的曾外孙,”图尔巩突然说,“请你对他的母亲表示一些尊重。”

“他是把他们赎回来的,”凯勒布林博说,他抓住菲纳芬的手缩紧了,“他赎回了费艾诺家族的所有人。”

“赎回来?”芬国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皱起的眉头更加纠结了,“用什么?”

“他自己。”凯勒布林博回答,而他的声音再一次变得嘶哑,“他会独自一人接过他们的命运。”

有人哭出声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整间屋子就像是冰封了一般。

菲纳芬放下了捂住自己嘴的手,他试图阻止自己发出声音,但很显然失败了。他的脸上是不受控制地流下的泪水。

“阿拉芬威。”芬国昐轻声说,他看起来充满了某种恐惧。

房间里的其他人反应都差不多,他们的脸上全都被震惊占据。菲纳芬仅仅只曾在他转身选择承担起他的两个哥哥抛在身后的责任时流下过泪水,对于任何一个自曼督斯的殿堂返回者来说,他都是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塔,永远带着善意。即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仍未返生,但当他和凡雅大军一同行进时,他亦坚定不移。

听见他像这样哭出声来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泰尔佩,”菲纳芬说着,将一只颤抖的手扶上额头,“我想,这次交易会在三天后进行,对吗?”

“是的。”凯勒布林博有些萎靡地说。芬罗德在他的身边跪下,然后把他拉进怀中,而他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芬罗德的肩膀里,“未来144年内,他都会独自承受他们的命运,这还是在他能够保持他的fëa不崩灭,并且在永恒的黑暗中安然度过144年的情况下。”

听到这句话,周围响起了惊恐的抽气声。

“我们得去阿瓦隆尼。”芬国昐说。他迅速地眨了眨眼,似乎想要掩盖其中的湿润。

“没错。”菲纳芬说着站起身,“我想我们两个都得去。”他看向芬罗德:“你能不能——”

“我要跟你们一起。”芬罗德说,他把凯勒布林博抱得更紧了,而芬巩刚好给后者脚上临时扯出来的布料打上了最后一个结。

“我也要去。”芬巩说,明显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他掸了掸手。

菲纳芬看向他的妻子,后者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我可以打理绝大部分日常事务。”埃雅玟说,“但是,我们仍然需要通知整座城市,并且处理随之而来的后果。”

然后是一段停顿,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欧洛德瑞斯和图尔巩。

欧洛德瑞斯打了个手势,而图尔巩淡漠地笑了笑。“谢谢你,我的亲人。我会留在这儿处理这些事情。”他对他对父亲和叔叔说,“你们见到我的曾外孙之后,记得亲切友好地猛敲他的榆木脑袋。很遗憾伊缀尔和图奥还在维利玛城里,他们会想一起去的。”

菲纳芬点点头。他转向了凯勒布林博。“我很抱歉,”他说,“我知道你非常希望看到你的家族回归——”

凯勒布林博摇着头,伸出一只手擦着脸:“不是以此为代价。费艾诺的名字下已经牵扯了太多人的死亡。”

这些话沉重地笼罩着在场的所有人。

大门打开,一个有着如云红发的孤独身影走了进来。

一阵沉默。奈丹妮尔看见她的孙子跪在菲纳芬面前的地板上,脚上裹着染血的布料,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她的眼中闪过电光。

芬国昐急切地上前一步。“嫂子,”他说,“请坐。我们有非常紧急的消息要告诉你。”

尽管她眼神微闪,奈丹妮尔还是坐下了——坐在凯勒布林博旁边,把他从芬罗德怀里抓进自己的臂间,而他顺从地靠在她的胸前。

菲纳芬告诉了她,泪水在他的脸颊上倾泻而下。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流泪的,房间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哭。

然后,当夜幕完全降临,六个身披斗篷的身影自至高王的宫殿骑马出发,直奔提力安的东城门。他们骑得很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了澳阔泷迪。

在那里,他们在一座刻有天鹅和航船纹章的屋子前驻足,随后其中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哭泣声。当哭声渐止,又有两个身影加入了他们,八人向着码头行进,解开一艘中等大小的船的系泊绳,然后展开了它的风帆。

船在离开澳阔泷迪的海港之时迎风而行,而当第一缕晨光穿过卡拉奇尔雅,这艘船转向了东南方的托尔埃瑞西亚,那座位于阿瓦隆尼的海崖之上的小屋静静地等待着。

  

Notes:

接下来:几场争执,以及一场在空虚之境中的战斗。

我必须承认,终于写到了我一直想写的这一pa让我大为激动(即这一章和后面两章)。

然后,我毫不否认那些描写盔甲的大段,以及凯勒布林博令人瞠目结舌的马术表演完全是因为我觉得费诺里安永远是最优秀的,而我从不在这件事上给他们打折扣。我一直在想象凯勒布林博跪在地上求他们拯救埃尔隆德的生命的时候菲纳芬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并且因此而获得了不少满足感~

但是,咳咳,后面还有惊喜。

 

[1]wcwcwc我也是翻到这里才意识到之前自己读的时候没有发现作者的巧思,这里是和前文第三章二梅死前的描写呼应的,三步,火光,都是二梅死前所行所见

[2]原文用的是a yén,魔戒附录中写“通常译为‘年’的昆雅语单词yén其实相当于我们的144年”,此处出于翻译通顺需要译为144年

[3]原文仍然是a yén,出于翻译通顺需要译为一个世纪

[4]第一章的内容中有提到,当二梅从矮人那里买盔甲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刻着蔓叶花纹的头盔,其内侧刻着铸造者库茹芬留下的字

[5]原文这里还叫了菲纳芬,并且叫的是granduncle,然而因为这个称呼不论怎么翻译都总有一种过年认亲戚的诡异即视感(三爷爷和三叔公听起来都过于不精灵了,叔祖父又不常用于口语,就是说一个人不会在要骂人的时候大喊一声‘叔祖父’),所以就省去了……

[6]原文用的是cousin,此处译为泰尔佩林夸尔的原因见第五章注释[1]

 

这一章的标题和下下章是呼应的,大家可以猜猜看!&,今天上午完成捉虫了,以及补上了作者文后notes的部分,感兴趣的话可以再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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