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önore

不要BE不要BE不要BE呜呜

【授翻】The Ransom of the House of Fëanor费艾诺家族的赎金(七)

原作:EirianErisdar(ao3)

 

第七章 诸家之子

 

中洲众人:(看见埃尔隆德)噢幽谷智慧的领主,诺多伟大精灵王族最后的后裔!

阿门洲众人:(看见埃尔隆德)噢我的小宝贝

本章推荐配乐:There Beneath – The Oh Hellos

 

在这时间都凝滞的虚空中,新的歌声响起了。

这很不寻常。

众爱努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为这全新的主题歌唱着惊异与好奇。数个纪元以前,他们没有进入一如在大乐章中所创造的一亚,那现存之宇宙。自无尽福乐的主题在伊露维塔的意志下产生,乐声就在深邃的虚空中永恒演奏。

但这支新的乐曲激起了变化。

那乐曲歌唱着存在的万物,歌唱着苦痛中的美,歌唱着悲伤中的希望。那歌声向从未亲眼见过日出者展示了海边日出痛苦的光辉,向曾听闻却未曾目睹海浪者展示了海浪的低语。

他们听见了八个声音,其中无一属于迈雅。这当中有一个如此高妙的声音,听者之心在惊奇中隐隐生光——这当不可能是一如的儿女,让自己的fëa凝聚出形体?

歌声美妙而毫不动摇,而更远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刺耳地隆隆作响,几乎要吞没那歌声。

这不行,听者下定决心,绝不应当在这样的美丽中播下不和谐的种子

他们聚集在一起,像当年一如教给他们的那样扬起歌声,将他们的力量编织进那全新的乐曲中。

 

一开始,埃尔隆德几乎毫无知觉。

头顶似乎有悦耳的声音,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灼热的额头;有什么人温柔地搂着他的头,甘洌的水自他唇间渗入;他的掌间有一只熟悉的手,小而有力,却又不可思议——凯勒布莉安五百年前就已西渡,自此除去他的孩子们,埃尔隆德一直是孤身一人。

这与他幼年在病床上的场景交叠,佩瑞蒂尔的疾病对于诺多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那时玛格洛尔抱着发烧的埃尔隆德,唱着治愈与安抚的歌声。这和埃尔洛斯与他双双生病时一样,玛格洛尔轻轻用身体将他们环绕在中间,以简单的曲调描绘着双圣树光辉尚存之时更加美好的日子,迈兹洛斯一言不发地坐在他们身侧,梳理着他们红热的前额上的头发。

尽管生病很不舒服,但埃尔隆德向来非常盼望其后那些尚在恢复过程中的日子,因他的父亲们会守在他的床侧,他所有醒着的时光里都充满了歌声。

他试图让这些回忆在他的思维中停留得更久一些,而当它们渐渐淡褪,他将自己的脸埋进早已被汗水浸湿的枕头里,似乎想要掩盖从自己眼角流出的泪水。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埃尔隆德。埃尔隆德,亲爱的。”

他睁开双眼,看向他妻子满是担忧的神色。她身后,房间的墙壁由漂亮的白色大理石筑成,还放置着缀以金银丝线的工艺品——高贵典雅,典型的诺多风格。

凯勒布莉安,埃尔隆德嗫嚅着,干裂的喉咙无法发声。每当他稍有动作,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就都在散发着剧痛。

他惊恐地发现,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迅速转身,银色的长发从他头上拂过。她从他的脸颊上抽回手,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抽噎。

然后她直起了肩膀,隐隐流露出如她母亲一样比钢铁还坚硬的决心。她从他床头的水壶中倒出一杯水,坐在床边帮助他喝着。

她仍然没有正视他的双眼,虽然埃尔隆德本人极力试图对上她的眼神。

凯勒布莉安把水杯放到一旁,然后背过身站了起来。

埃尔隆德感到自己的四肢难以置信地沉重,但他急忙用自己握剑的手指拉住了她放在他身旁被单上的纯白长袖,一点也不肯松手。

“凯勒布莉安。”他轻声说。

她没有看他,只轻轻地拂去了他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一种巨大的恐慌在那一刻抓住了埃尔隆德的内心,那种感觉压倒了他所有的语言。

他们结为夫妻已经三千多年,而她还从没有——

他的fëa在身体里悸动,他的灵魂仿若经受了巨大的折磨,他只能在这重击下无声地倒吸一口凉气。而突然之间,凯勒布莉安的手又握住了他,她惊慌地看着他。

埃尔隆德摇头以驱赶脑中突如其来的眩晕。他没有褪入阴影,他告诉自己,而凯勒布莉安也没有离开他。

虽然其余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

埃尔隆德将自己投入凯勒布莉安的fëa那温暖的壁炉中,然后举起了他的另一只手,颤抖着拭去了她没有血色的脸上流淌的泪痕。

“我很抱歉。”他说,“维拉没有听取我的请求的时候,我应该送个消息的。”

“你的确应该。”凯勒布莉安说,没有多余的指责。她仿佛只是客观陈述了埃尔隆德的错误,而他全无反抗地接受了。

他看向她眼神里充满的伤痛,然后用拇指擦去了一滴偷偷流下她颧骨的泪水。

“你本应该送消息回来。”凯勒布莉安说,她默默靠了过来,声音颤抖着。她的fëa在他掌间低低地燃烧,“而当你知道维拉显然已经不会再接受你,你就应该收手。”

“我知道。”埃尔隆德低声说,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苦涩而缓慢地转着圈,“同样,我对此感到抱歉。我给你带来了痛苦,并且只考虑到了我自己。我是一个糟糕的丈夫。”

凯勒布莉安发出了一个哽咽而痛苦的声音,然后伏在他的腿上,把她的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中。他感受着她的颤抖。她埋在他怀里的头,甚至她fëa中充满苦楚的愤怒都在灼伤他。

埃尔隆德在痛苦中沉重地呼吸着,就像他在审判之环的大门前的那七天一样,然后用颤抖着的双手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的愧疚与她的愤怒在他们的泪水中交织,直到一切都回归了平静,而他们能够再次开口。

 

在营养汤、大量饮水并且换过床单之后,埃尔隆德再次陷入了沉睡,手中紧紧握着凯勒布莉安的柔荑。

当他第二次醒来,他的床边是一名他并不眼熟的精灵。

“不错,你醒了!”那精灵说着,扔下了手中的书,然后帮助埃尔隆德靠着垫子坐起身,“我想我得告诉你伊缀尔把你的妻子弄去休息了,而我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临时替补。”

埃尔隆德在午后金色的阳光下审视着他同伴的脸庞。这家伙很高——几乎和迈兹洛斯一样高,但他的脸上仍然存在着某种稚气——而他略显冷酷的灰瞳与如同午夜的黑发,以及下颚与脸颊的棱角,隐隐流露出与芬巩相似的气质。

陌生精灵伸出一只手:“阿拉卡诺·诺洛芬威安,或者阿尔巩,我想那些历史故事会这么说。我似乎已经错过了语言和名字上的变化。”

埃尔隆德举起一只胳膊,随后以战士的见面礼紧紧握住了阿尔巩的前臂。他满意地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颤抖,而阿尔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埃尔隆德问。

阿尔巩耸耸肩:“随便。按理说我应该算是你太爷爷辈的,但我仔细计算了一下,我实际上比你活的时间短。”

如果不算是一个令人烦躁的想法的话。

“的确。”埃尔隆德小心回应。

“我想,这就是死得太早的坏处吧。”阿尔巩说。他在谈及自己的死亡这件事上似乎热衷得过分了,埃尔隆德意识到自己似乎用眨眼表达了对此的震惊,“管他的,他们让我问你愿不愿意见一些人?”

“我想我是愿意的。”埃尔隆德说。

“好。”阿尔巩说。然而,在他即将抵达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地顿了一瞬,露出一丝畏缩。“没事的,”他好像试图打消身后人的顾虑,“他们不会生很久的气。至少通常来说是这样的。”

埃尔隆德还没有来得及问他那个“他们”指的是谁,阿尔巩就已经走出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两个精灵进来了,埃尔隆德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再一次成为了一个小精灵,并且是难以置信,而又毫无疑问地小。

他祖母的祖父,以及诺多至高王各自拖出了一把椅子,然后在他床两边坐了下来。

芬国昐的头发简单地编起,他没有佩戴任何宝石饰物,但这丝毫没有降低他的辨识度。菲纳芬如瀑的金发上亦没有王冠,仅仅只有一个朴素的额冠。那么,这就是家庭事务了,埃尔隆德认为他或许应该为此庆幸。

埃尔隆德尊敬地颔首,然后等待着。芬国昐和菲纳芬用几乎相同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而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咽口水的冲动。芬国昐向前靠了一些,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他,一边手肘随意地放在膝盖上。相比之下,菲纳芬略显漫不关心地躺在椅子上,眼神锐利。

“你跟我说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年轻人,”芬国昐对菲纳芬说,语气毫无波澜,“你没跟我说他同时也是个蠢货。”

菲纳芬歪了歪头,露出了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和他的女儿看起来相似得可怕。“噢,我不会称之为愚蠢,”他说,“但固执嘛,是的。就像我们亲爱的哥哥一样,毫无疑问。”

“该死的费诺里安式的固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带着令人恐惧的微笑。

埃尔隆德本想说点什么,但随后放弃了这个念头。他颇为艰难地压抑着试图不安地扭动的冲动。

“埃尔隆德。”芬国昐突然说。

“嗯。”埃尔隆德说,强行想让自己的肩膀放松下来。救命啊,他已经六千岁了,不是什么犯了错挨骂的小精灵——

芬国昐深呼吸:“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并不让我高兴,反而令我感到痛苦,但你必须仔细听。”

芬国昐的目光中流露着某种冰冷如铁的情感,埃尔隆德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的精灵,他的两个弟弟非常敬爱他。”芬国昐没有停顿,没有波动,“然而,双方都产生了误解,年长的精灵坚信他更加年轻的弟弟们都仇恨他,反之亦然。”

菲纳芬无言地聆听着,但他同样略带寒凉地冷静凝视着埃尔隆德的目光。他抿成线的嘴唇上有着某种古老的伤痛。

“终于有一天,三者中最年长的那位不得不离开家乡,为他们的父亲寻求复仇。”芬国昐继续说,“他的弟弟们想要追随他,三人中的老二甚至为他杀了人。”久远的苦涩与愧疚浮现在芬国昐冰冷的眼神中:“但最年长的哥哥对于父亲的死亡感到无比愤怒,他不愿意等待自己的弟弟,他将自己与他们隔离开来。”

“之后,”菲纳芬插入进来,语速略有些快,“之后,长兄冲锋在前,野火般的愤怒无人可挡,让自己独自陷入了仇恨的泥潭,而三兄弟本应一同面对这一切。他的怒火不断地燃烧,燃烧,最终吞噬了他的理智。”

埃尔隆德在菲纳芬话语间回响的痛苦中短暂地闭上了双眼。他很清楚那段历史——中洲的每一个精灵都很清楚——但那是不一样的。一位在那段历史中失去生命者,和一位被抛弃在后方者亲口平静地述说着,而他在聆听。

“老二继续前行。”芬国昐说,眼神里倒映出记忆中那些坚冰那可怕的冰冷,“老三转身返回,试图弥补他的长兄留下的深渊般的裂隙。”

菲纳芬别过头,埃尔隆德看见他痛苦地滚动的喉结。

芬国昐近乎无情地继续着:“而当老二终于抵达了那片遥远的土地,以为自己能够与亲人重聚,他的长兄却早已经去世,他最年长的侄子也被大敌俘虏。”

迈兹洛斯。

“我常常想,如果他的长兄稍作等待,事情会是什么样。”芬国昐说,声音里有着古老的痛苦,“如果他们三兄弟一同面对了杀害他们父亲的凶手呢。”

七次,埃尔隆德的思绪飘进了芬国昐的脑海里,他读到了,我七次斩伤敌人,却只是孤身一人。

“埃尔隆德,”芬国昐说,从他的椅子中稍稍前倾,轻轻地抓住了埃尔隆德的手,“我们总能找到各种各样高尚的理由,但孤身一人投入战场,如同一支伶仃的,孤独的蜡烛,在远比自己更加强劲的风中燃烧殆尽,你将什么也得不到。我深知这一点。我的孩子同样知道这一点。”

芬巩的子民,在他们的盟友自东边抵达之前如同惨白的炽焰扑向聒噪的敌人,最终只能被淹没,被吞噬;图尔巩,他选择了忽视图奥自乌欧牟处带来的警告,最终在夏日之门与最后一瓣春花一同凋零;阿尔巩,他像冰封的利刃一样在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奥克中杀出一条血路,却仍然被包围、击溃。

埃尔隆德眨眼掩去眼中的泪水。很少有人提醒他,精灵宝钻征战史中的许多悲剧都本可以被避免。但过去之事已经过去,诺多族必须向前看。

“你的父亲们在养育你这件事上做得很好,”菲纳芬说,而埃尔隆德震惊地转向他,“相当好。”菲纳芬接着说。他由衷地笑着,伸出胳膊抓住了埃尔隆德的另一只手:“但你或许继承了太多他们性格里孤僻而固执的部分。”

埃尔隆德张嘴试图反驳,他不允许他的养父们受到羞辱,但菲纳芬和芬国昐都带着了然的微笑注视着他,于是他重新闭上了嘴。

埃尔贝瑞丝啊,自他上一次作为一个小精灵面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过去了五千多年了。

即使精灵宝钻争夺战已经结束了数千年,埃尔隆德仍然能在指尖感受到菲纳芬和芬国昐的手上常年握剑形成的老茧。他们都没有忘记第一纪元带来的沉痛教训。

“我明白。”埃尔隆德静静地说,“但我不能将费艾诺家族遗弃在永恒的黑暗里。或许……或许会有别的办法,但在你们的长兄和侄子们回到我们中间之前,我不会停歇。”

芬国昐和菲纳芬的手在他掌间攥紧,他笑着。“我同时属于你们二者的家族,”他对他们说,“我同样也属于你们的长兄的家族。因此,我毫无疑问属于芬威家族。我希望能够看见这一家族重归完整,或者至少说尽量完整,但我会听取你们的智慧,我会选择一步一步慢慢来,而不会试图燃烧自己一蹴而就。”

菲纳芬突然笑了,甚至比他那如冠的金发更加明丽而耀眼。

“我就跟你说他很聪明。”菲纳芬对他的兄弟说。

“他是孙女的孙子。”芬国昐说,带着一丝骄傲。

“他是我孙女婿。”菲纳芬反驳道,眼中闪过挑战的光芒。

“我是费艾诺的孙子,”埃尔隆德插嘴道,阻止了话题继续跑偏,“尽管这听起来很可怕。”

“啊,”菲纳芬说,松开了握在埃尔隆德掌间的手,在一只绣满装饰的袖子里搜寻着,“这提醒了我。拿着。”他把一摞文件丢在了埃尔隆德大腿上。

虽然菲纳芬松开了埃尔隆德的手,但芬国昐并没有这么做。埃尔隆德猜测这又是兄弟之间某种幼稚的竞争,但他忽略了这一点,用能够活动的那只手翻阅着那堆文件。

他低头瞪着那几行正式的昆雅语文字。

“你不可能这么干。”他满脸震惊地对菲纳芬说。在这个可怕的时刻,他忘掉了所有礼节。

“我正要这么干。”菲纳芬说,脸上带着快活的微笑,“这会让我的侄子们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包括我本人在内,你不知道这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快乐——图茹卡诺的子民永远都在就这件事吵个不停,当然芬德卡诺也永远都在和他们对面的阵营共情,阿拉卡诺倒是没什么倾向,一直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他确实是这样的。”芬国昐补充道。

“但是费诺里安区——”埃尔隆德说,呼吸就像是卡在了他的胸腔里。可能他坐太久了,或者他感受到了和达戈拉德平原上最后一场战斗结束后,奇尔丹试图把吉尔-加拉德的王冠交到他手中那天同样的,对继承先王的责任的恐惧。

芬国昐的手在他掌间握紧了,力量从他fëa中近乎冰冷的灵魂之炉传来,埃尔隆德只觉得非常感激,而并不为此尴尬。

“费诺里安区。”菲纳芬甚至有些享受地重复道。

“我做不到!”埃尔隆德大声宣称。

“噢,你一定能。”芬国昐从他的另一边插嘴,“我可听说了不少关于伊姆拉缀斯的好话。”

“伊姆拉缀斯只不过是个最后之家!”埃尔隆德反驳,“它几乎是自我治理的,而且我身边有芬巩的后勤主管帮忙——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埃瑞斯托?重点是,我永远不会在任何形式上称王——”

“噢,你不会成为王的。”菲纳芬温和地说,“我是这里唯一的王。我只是……在分配任务,就像我把刚多林民分配给了图茹卡诺来管辖。”

埃尔隆德看着他。

菲纳芬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变得柔和了,他和芬国昐同时微微前倾——帮助埃尔隆德放松地躺回枕头上,巧妙地忽略了埃尔隆德颤抖的双手和苍白的脸颊。

“我们消耗了你的精力,”菲纳芬喃喃道,“我为此抱歉。”

“我也一样。”芬国昐说,“你需要休息,可以稍后再考虑我弟弟的提议。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这算是他较为明智的决定了。”

“你在我的家庭中永远受到欢迎,”菲纳芬说着,抚平了床单上的褶皱,把文件放到一边,“这也是你的家庭。”

“我很感谢。”埃尔隆德轻声说,疲惫如潮水般不可阻挡地席卷了他。

令他惊讶的是,芬国昐和菲纳芬在离开前分别在他的眉间落下了一个吻,虽然稍显正式。

在其后的寂静中,埃尔隆德悄悄眨去了视线中的水汽。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任何人像这样如慈父一般地对待过了。

他闭上眼睛,安稳地睡去。

 

“你听说那些新的歌谣了吗?”芬罗德说着,伸手在安格罗德的头上敲开了一个核桃。

安格罗德发出一阵怒吼,试图将一大把核桃挼进芬罗德的头发里。

“没有。”埃尔隆德回答。芬罗德抓住了弟弟的手腕,伸出自己金闪闪的脑袋,示意后者只允许砸一个核桃,埃尔隆德努力掩盖着自己在这一幕中获得的欢乐。

核桃发出“啪”的一声,安格罗德咧嘴一笑。芬罗德微微一颤,揉了揉自己可怜的头皮。

至高王的花园在阳光下分外温暖,俯瞰着其下图娜山的山坡。埃尔隆德颇有些舒适地躺在一张垫了靠垫的躺椅上,头顶的花架上爬满了忍冬与紫兰花。他周围的草地上挤满了精灵。

埃尔隆德来到至高王庭院里的几天有着某种田园牧歌式的宁静,但同时也充满了各种互相介绍。那几天里,他见到了他的祖父母图奥和伊缀尔(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他甚至觉得仅仅以他们的名字而非他们与他的亲缘关系来称呼他们会更让人轻松)以及埃雅玟和阿耐瑞,还有太多他从前只在历史故事中听说过的名字。

埃尔隆德很庆幸这段时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都很低调。

那天下午他本来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凯勒布莉安跟着伊缀尔到提力安城里去了。但随着下午的时间逐渐推移,他发现自己无意中似乎“收集”了越来越多的芬威的孙辈。

“我听过那些歌谣。”图尔巩说,他已经快要喝完那天下午的第三杯红酒了,但丝毫没有表现出喝醉的迹象。他这种特质让埃尔隆德更容易想到瑟兰迪尔,而不是自己曾经设想的曾祖父的形象,“埃克塞里安给我唱了一些他听到的内容,那些东西略有点……夸张,是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有的凡雅音乐都有一点。”阿尔巩说,鬼鬼祟祟地趴着,试图从芬巩的一堆核桃中偷走一个。

“我错过了什么吗?”芬巩说,在草坪上单手撑起脑袋侧躺着,递给埃尔隆德一个去了壳的核桃。

“一群凡雅吟游诗人跑去为‘埃尔隆德的苦难’作了歌。”芬罗德回应。

埃尔隆德差点被核桃卡住,芬罗德拍着他的背,以便他缓过劲来。

“Hm,”图尔巩毫无感情地说,“他们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跪在那儿吗?”

“完全不!”芬罗德欢快地说,“但是有人跟我说,那些歌远远地听起来都很浮夸,‘简直令人心碎’,甚至有一整节都在描述你倒下去的时候,头发是怎么覆盖在你的脸上的,埃尔隆德——”

芬巩突然站起,怀里的一堆核桃散落在草坪上。

埃尔隆德抬起头看他。芬巩的目光中有着某种古老而可怕的感情,埃尔隆德对此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再去拿一点红酒。”芬巩说,“图尔巩?”

“非常感谢。”图尔巩说,用手中的酒杯向兄长示意,虽然当他看见芬巩转身径直走向厨房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担忧的神色。

埃尔隆德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

“你确定吗?”安格罗德有些警觉地说。

“我没事,”埃尔隆德说,他死死地抓着肩周的布料,等待着眼前的天旋地转回归平静,“我能走。”

他可以感受到芬罗德、阿尔巩、安格罗德和图尔巩紧紧盯着他的目光,但他还是尽量高昂着头,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穿过整齐的花坛,走向厨房。

埃尔隆德发现芬巩伏在一个阴暗的房间中的酒桶上,一只手在橡木桶镌刻的文字上摩挲,眉头紧锁。

“芬巩叔叔[1]。”埃尔隆德开口。

芬巩抬起了头。“埃尔隆德,”他说,紧皱的眉头在强烈的担忧下松缓,“你怎么过来了?快坐下。”

埃尔隆德挣扎着在芬巩的搀扶下靠在了最近的酒桶上。

“你觉得哪个好?”芬巩说,脚尖踢了踢面前的酒桶,“多瑞亚斯酒还是泰勒瑞酒?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这两者的区别——”

“芬巩叔叔[1],”埃尔隆德带着一丝坚定说,“我很抱歉。”

芬巩顿住了。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他说。

“我认为我需要。”埃尔隆德说,把更多的重量压在了酒桶上,“你和你的堂弟骑马出城,那本只是轻松的打猎一日游,但你最终在我身边守了一个星期,还有大雨、狂风和风暴。”

“你没有要求我这么做,”芬巩说,倾身装满一个酒壶,“我甚至没有提出要这么做,我就是下定了决心。”

埃尔隆德看着芬巩直起身,银质的水壶在透过半掩房门的光线中隐隐生光。

“这对你来说是很艰难的。”埃尔隆德说。

芬巩的指尖肉眼可见地收紧了,红酒在壶中振荡,酒色浑厚而深沉。

“这对每个人来说都很艰难。”芬巩轻声说,试图从埃尔隆德面前经过,走出房门。

“你对着我叫麦提莫。”埃尔隆德说,“叫了两次。”

芬巩平稳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放下酒壶,然后转过身。

“那又怎样?”他说,声音很低,透露出克制。

埃尔隆德深呼吸,站起身走向芬巩。

“我让你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记忆,”埃尔隆德说,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芬巩的肩膀上,“我从未想过要给你带来痛苦。我很抱歉。”

芬巩大喘了一口气。

“你和他太像了,”他轻轻地说,“你们都有那种一模一样的固执的灵魂之火。如果我没能找到他,麦提莫就会在桑戈洛锥姆等待他的死亡,拒绝接受隐褪的解脱。”

埃尔隆德放在芬巩肩膀上的手攥紧了。他们都在芬巩脑海中那段记忆的冲击下缓缓地吸气。

芬巩一只手抚着他的脸。“他当时太——我们飞回米斯林的时候,他太安静了。”他嘶哑地说,“我抓住不需要按压他手腕止血的所有时间和他说话,害怕他死了。我们在米斯林的营地降落的时候,他晕过去了。我当时在尖叫,我以为他死了,害怕他死在与家人团聚的仅仅数秒之前。”

埃尔隆德瑟缩了。

麦提莫!当他们在至高王的庭院里着陆,埃尔隆德的意识消退,芬巩惊声喊叫着。

芬巩发出了哽咽的声音,随即将埃尔隆德紧紧拥入怀中。“你是你的养父们留给我们最后的回忆,”他喃喃道,双臂圈住埃尔隆德过于消瘦的身体,“不要作践自己。”

埃尔隆德在芬巩的怀间点头。

他们都落了泪,没有一个人真正抱住了自己想要拥抱的那个人,但不论如何,这一刻充满了安慰与原谅。

“好了,”芬巩说着抬起头,脸上带着坚定的笑容,他一只手扶着埃尔隆德,另一只手从身后拿过酒壶,“我们最好赶紧帮你曾祖父把酒送过去。”

埃尔隆德做了个鬼脸:“请别和我提图尔巩,我甚至难以接受伊缀尔和图奥是‘伊缀尔’和‘图奥’之外的任何身份。”

芬巩笑出了声。

他们慢慢地走出了酒窖,埃尔隆德暗自感谢他芬巩叔叔[1]平稳的手臂。他站太久了,他的整个世界的边缘都在轻微摇摆,就像是海上的航船。

他们小心翼翼地踏进了阳光照耀下的花园,几乎当场撞上埃尔汶和埃雅仁迪尔。

世界颤栗了。

就好像埃尔隆德眨了个眼睛,而当他再次睁开眼,酒壶中血红色的葡萄酒缓缓流进了草地里,芬巩一只手环绕在埃尔隆德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掌,指尖隐隐发白。

“埃尔隆德。”埃尔汶惊呼,双手半伸向他。

埃尔隆德看着她,看向她表现在脸上,流露在语气里的担忧。

他上一次看见她时,他和埃尔洛斯在一个墙角瑟缩着,满脸泪水;她手中死死地攥着胸前的宝钻,然后一跃而下——

她比他记忆中更娇小。埃雅仁迪尔站在她身边,那是一张埃尔隆德仅存模糊回忆的脸,如同早已淡褪的童年回忆的线索。

“埃尔隆德。”芬巩说,声音里有一丝警觉。

“我很好。”埃尔隆德努力地说,汗珠在他的额间串成线,“我需要——我需要坐下来。”

芬巩将埃尔隆德带到了最近的长椅上,埃雅仁迪尔和埃尔汶有些焦急地在原地打着转。

“你需要我留下来吗?”芬巩说着,忽略了埃尔汶向他投来的尖锐的目光。

埃尔隆德靠在垫子上,隐隐松了口气,他摇摇头,在松手之前攥紧了握在芬巩掌间的手以示感激。

芬巩以近乎完美的礼节向三者告了别,然后转身离开,迅速捡起地上早已空空如也的酒壶,走向了他的兄弟与堂亲们。

由于距离太远,无法听清,图尔巩、阿尔巩、芬罗德和安格罗德徒劳地掩盖他们时不时偷偷向这边瞥一眼的事实。芬巩走到他们身边,把胳膊环上兄弟们的肩膀,然后朝着芬罗德的方向甩了甩下巴,芬罗德揪住安格罗德跟了上去。

埃尔隆德看着芬威的孙子们消失在屋子里。

他的父母坐在他两旁——埃尔汶几乎是焦虑地,埃雅仁迪尔则是沉重地。

“我的孩子,”埃尔汶说着,双手捧住了他的右手,“你还好吗?”

他低头看向身旁的她,然后又看向她抓住自己的手。他或许应该记得她的手是什么样的触感。

但他并不记得了。

“我在恢复,”他尽力地说,“谢谢。”他有些意识到自己听起来很疏离,但他的另一部分思维正忙着把西瑞安港的那些痛苦回忆拒之门外。

埃尔汶捏紧了他的手,而埃尔隆德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适。

“埃尔隆德,”埃雅仁迪尔在他的左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吗?”

埃尔隆德转头看向他。

埃雅仁迪尔的眼睛是纯粹的蓝,他金色的长发在下午逐渐消失的天光中熠熠生辉。他没有看见宝钻的光芒。

“……我记得。”埃尔隆德说,他甚至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话语,“我小时候掉下了码头。”他回忆着。泡沫,海水——“你把我从海浪里捞出来。”

埃雅仁迪尔的眼中盈上了新的水汽。“是的,”他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的确把你捞上来了,然后把你抱回家,你母亲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说我没有把你们兄弟俩看好。”

“我们在安法乌格砾斯的最后一场战斗中看见你了,”埃尔隆德说,“我们仰望着你的船,看向你额前闪耀的宝钻的光芒。我们,埃尔洛斯和我,举起剑,试图呼唤你,虽然我们的声音因为被龙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变得很嘶哑。”

埃尔隆德的右边传来一阵受伤的声音。他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头看埃尔汶,而是死死地迎着他的生父的目光。

“如果我能够那么做的话,我一定会下来。”埃雅仁迪尔说,“你知道,我找过你们两个的身影。我走到船头,俯瞰着下方闷烧的大火,在所有那些鲜血和泥沼中寻找你们,虽然我知道,成功找到的概率太小。”

“你不会认出我们来的。”埃尔隆德说,“我们穿着吉尔-加拉德麾下军队的盔甲,但我们的斗篷和头盔上都带有费艾诺之星。”

埃尔汶发出一声几乎窒息的喘气声,她抓住埃尔隆德的手紧得生疼。

埃尔隆德抬起他疼痛的头,看向她。

“你知道的,”他说,努力保持温和,“这不应该让你惊诧。”

“我的确知道。”埃尔汶说,她美丽的脸庞上,痛苦与愤怒正在交战,“但这丝毫没有减轻我的伤痛。”

“那是我养父的家族徽标,”埃尔隆德说,“同样也是我的。”

“他们从我们手中把你们夺走了。”埃尔汶说——并不严厉,却也带着一丝责备,就好像埃尔隆德还是个孩子。

埃尔隆德尖锐地吸了口气,他不能发火。他花了几千年的时间努力做到善良,宽容,以及明智。

他不能让这数千年的痛苦展露出来。

埃雅仁迪尔在他身边动了动身子,埃尔隆德感知到,他的脑中隐隐有着理解。

埃尔汶似乎把埃尔隆德的反应当作了某种痛苦的举动。“他们从我身边夺走了你们,”她说,“噢,我的孩子——”

“他们没有。”埃尔隆德说,他因太阳穴传来的剧烈的头疼闭上了眼睛。

“什么?”埃尔汶说。她的拇指自他的关节上划过,埃尔隆德再也无法忍受,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她震惊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从你身边夺走我们,”埃尔隆德说着,抬起手按压抽痛的太阳穴,在疼痛中眨着眼睛,“是你离开了我们。”

埃尔汶尝试重新抓起他的手,他躲开了。埃尔隆德知道这让她非常受伤,但他推开了心中的内疚。

埃尔隆德放下手去抓袖子上的褶皱,他吸了一口气。“你确定你希望他在这里听着?”他轻声说,意指埃雅仁迪尔,后者正带着一种自我封闭的、悲伤的神情注视着他。

“什么?”埃尔汶再次说,目光在埃尔隆德和她的丈夫之间横跳,“当然了!他是我的丈夫!”

心底的辛酸与痛苦实在太过沉重,它们自埃尔隆德思维防线的缝隙间丝丝渗出,如同火焰烧灼了高墙的边缘。

“你告诉他了吗?”埃尔隆德说,他能听见自己声音里那种无望的痛苦,“你有没有告诉他,当我们哭喊着呼唤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看着我们,然后抓紧了胸前的珠宝,跳进海里的?”

埃尔汶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泪水。“玛格洛尔·费诺里安手里拿了剑。”她痛苦地为自己辩解道。

“拿着一柄早已经放下的剑。”埃尔隆德说,语言如火焰一样从他的唇间迸出。他的fëa在身体里不受控制地燃烧着,如同鲜红的熔炉,“他伸出手,要求你交出宝钻。他们在此之前送来过一封信。”

埃尔汶的眼睛瞪大了:“埃尔隆德——”

埃尔隆德把自己肩膀上的灰色披肩扔在草地上,然后站了起来,虽然他眼前的世界危险地晃动着,他灵魂的火焰也变得无力起来:“他们从来都会先发信函,虽然这并不能为他们亲族残杀的罪行开脱,但你终究选择了宝钻。你选择了宝钻,而非西瑞安;当最后的时刻来临,你选择了宝钻,而非你自己的儿子!”

鸟群的惊叫传入空中,许许多多在即将到来的黄昏中已经返回了巢穴的飞鸟重新飞向天空。

眼泪不受阻碍地自埃尔汶的脸颊上淌下。他们周围的花园显得分外寂静,所有的园丁都早已离开。

埃尔隆德意识到他们的交谈演变为了互相挫伤的语言,意识到他的fëa如设想中玛格洛尔和迈兹洛斯在战斗中的一样,剧烈地燃烧起来。

他的语言是不公平的,而他知道这一点。

他的身前,埃尔汶继续安静地流着泪。埃雅仁迪尔的脸上仿佛戴着冷酷无情的面具,虽然他的眼睛也在黄昏中映出莹莹水光。

“求你了,说点什么吧。”埃尔隆德低声说,声音沙哑。

埃尔汶摇头。她抽泣着,整整六千多年的痛苦慢慢展开。

埃尔隆德突然发现自己很难保持站立,他的fëa在颤抖,灵魂中的火焰明明灭灭。他几乎失去了知觉,埃雅仁迪尔在视线里突然出现,在他摇摆之际抓住了他。

“你不应该让自己过度劳累的。”埃雅仁迪尔说,声音沙哑,眼中噙着泪水,“你需要休息。”

埃尔隆德短暂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休息,他需要……他需要埃尔洛斯。

“父亲,”埃尔隆德说,他能感受到埃雅仁迪尔脑海中因这二字而生发出的喜悦,“你能扶我回房间吗?”

“当然,”埃雅仁迪尔说,言语中充满了感情,“你带路。”

夕阳西下,飞鸟陆陆续续回巢,啁啾声充满了凉风习习的花园。

朝屋内走了两步,埃尔隆德停下脚步,埃雅仁迪尔也跟着他停下。

“埃尔汶,”埃尔隆德说着,看见她听见这个名字后微微一颤,“我希望……我希望能再和你谈一次。”

他没有道歉,这么做纯粹是浪费精力。

埃尔汶直起身,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流露出多瑞亚斯公主的气质。“我同样希望如此。”她说得很正式,虽然她的眼中仍然充满了泪水,“我会在澳阔泷迪等你。”

埃尔隆德勉强点了点头。视野的边缘已经开始变黑,他只能靠在亲生父亲的怀里,缓慢而蹒跚地走回他的病床。

 

玛格洛尔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还在唱歌。

他唱着星辰,唱着圣树的光辉;他唱着海洋,唱着战争、荣耀与死亡。

魔苟斯一瘸一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甚至有些太近了。纯粹黑暗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开始渗透进他们未有遮蔽的fëa中,那是冰冷的,邪恶的,肮脏得令人窒息。这一切都让歌唱非常,非常困难。

卡兰希尔第一个停下歌声,然后是凯勒巩,双胞胎,以及库茹芬,费艾诺,最后是怀抱着玛格洛尔,步履蹒跚的迈兹洛斯。

玛格洛尔在鲜血的气息中张开双唇(血?他不应该流血,至少这具由泡沫和海水组成的形体做不到这一点)然后在摇摆不定的歌声中织入了一支新的旋律。

他呼唤着星光,虽然它们并不存在于此。

他呼唤着最后的精灵宝钻,那由他父亲的灵魂,以及双圣树的光芒制成的精灵宝钻。

“最明亮的星埃雅仁迪尔,向你致敬![2]”

魔苟斯大笑着,扭曲的声音在其后如涟漪般回响。

然后,环绕在他们四周——那没有形体、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歌声响起了。

新的声音加入了玛格洛尔的歌曲,形成了更加有力、更加高亢的合唱。

魔苟斯愤怒的嘶吼被淹没在汹涌的声浪中。

那是成百上千的歌声,使用着某种如此古老的语言。它们歌唱着fëa与乐章,歌唱着时间与空间出现之前的事,那时还未有语言,而仅有思维

玛格洛尔会为那歌声的美丽而痛哭。

嗓音美妙的歌者!那些声音喊着,自被创造的一亚而来的嗓音美妙的歌者!我们特来与你同歌!

歌声渐入高潮,主题、歌词与晶莹如钻石的音符像无价的珠宝一样散落在他们身边——比任何一颗宝钻都要闪亮,甚至比圣树本身更加纯粹。

玛格洛尔在歌声中深呼吸,然后唱着——

然后突然之间,他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都到了别处——费艾诺和他的儿子们翻滚着,身后是某种看起来像是光芒的图景,或是星尘,又或是大理石地板。

迈兹罗斯伸手抓住他,保护性地把他拉近了。

玛格洛尔抬头,fëa的形态颤抖着,然后意识到他已经听不见魔苟斯的脚步声了。他们环顾四周,高高的拱形房间的银色轮廓隐约可见,四周延伸出许多美丽的厅堂。

你好,什么东西说着,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玛格洛尔和其他人一样微微瑟缩。

费艾诺燃起灵魂中的火焰,然后站起身,带着一丝挑战。

不必警觉,那个声音说,我们非常沉醉于你的歌声,啊,拥有美妙嗓音的你啊。尾随你们之人为我们熟知,他在你的音乐中播下不和谐的种子,此事万不可纵容。

“你认识他?”费艾诺向着虚空呼喊,“那个背信弃义的谋杀者?”

那个声音显示出震惊。我们并不理解这些言语之含义,它说着,但尾随你们之人乃是一如构想之下最糟糕的造物。他已经遗忘了如何歌唱。

玛格洛尔笑出了声,一只海水构成的手覆上脸庞。

你愿意为我们歌唱吗?那个声音渴望地说,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问着同样的问题,你愿意为我们歌唱吗,啊,拥有美妙嗓音的你啊?歌唱一亚!歌唱现存之万物!

玛格洛尔看向他的兄弟们,后者在这诡异地变幻的厅堂中互相依偎;然后看向他的父亲,他站在他们之上,好似他的存在就能够保护他们。

“我愿意。”玛格洛尔轻声回应。

他尝试了两次才终于站起来。最终,迈兹罗斯与他的父亲分别搀扶在他的两边,而他在他们的支持下站立着。

歌唱什么?

一亚,那个声音提出,歌唱一亚,那现存之宇宙。

玛格洛尔闭上眼睛,然后从奎维耶能唱起。

 

Notes:

接下来:埃尔隆德和凯勒布莉安仍然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以及埃尔隆德未能得到回应的申请,而玛格洛尔的歌声改变了他的命运。

好吧,我和我的双胞胎姐妹(同时也是我的试读者[beta-reader])在讨论中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就是说埃尔隆德和埃尔汶的关系很大程度上折射出了我们与我们的母亲的关系。

我们都被触动了,于是跨越几千公里在WhatsApp上云抱抱了一下。

这很埃路瑞德和埃路林是吧。

 

[1]原文仅有cousin,出于翻译需要加上“芬巩”,后文标注[1]的与此类似

[2]Aiya Eärendil Elenion Ancalima! 出现在《魔戒II:双塔殊途》卷IV-第九章,希洛布的巢穴,弗罗多在抵抗希洛布的攻击时利用了盖奶送的一点埃尔隆德他爹,大喊出了这句话,这里引用文景版翻译原文

 

这章真的很长,,,几乎是上一章的两倍,很抱歉晚了这么多,大家尽情享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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