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önore

不要BE不要BE不要BE呜呜

【授翻】The Ransom of the House of Fëanor费艾诺家族的赎金(二)

原作:EirianErisdar(ao3)


第二章 自西而来的乐声

 

作者的话:

我知道原著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幽谷遭到了袭击,但这篇文毕竟是个AU,所以我将尽最大努力让它看起来尽量和原著情节吻合。来欣赏战斗情节吧。

本章推荐音乐:Sixteen Hundred Men – Thomas Newman

 

玛格洛尔向东奔跑着。

天空在冬日阳光照耀的惨白与星光映射的银灰之间轮转,轮转,白岗与切特森林间美丽的山丘在轻盈的脚步下后退,绿意柔然。

十五天,这是从米斯泷德东南灰白色的土坡到阿蒙苏尔的山丘所需要的时间。

六千年前,骑着精良的战马,洛丝蓝广阔的土地在他脚下延伸,同样的距离对于玛格洛尔来说可能只需要一半的时间;但现在,尽管他穿戴着锃亮的铠甲和头盔,脚踩适应战场的柔软战靴,他破旧的背包里除了最基础的必需品之外什么都没有,但他必须为其他事情停下来——休息,缓解饥渴,驱赶夜晚常常出没在他篝火边的野兽。

每晚他把自己包裹在斗篷里,试图抓紧时间断断续续地睡上短暂的一觉的时候,同样的梦境都会出现,这样的睡眠显然没有什么帮助;他总是看见那些自北方而来的烈焰,火焰如风暴一般席卷着向南扑去。他知道梦境还没有成为现实,还没有;但每天早上他都会睁开干胀发痛的眼睛,把目光投向东北方的地平线,几乎期待着能在渐亮的天光中看见铺天盖地的烟雾。

当玛格洛尔在第十五天攀上阿蒙苏尔——风云顶,的西坡时,太阳正在向西缓缓沉入他身后半身人温暖的家园,夏尔的土地。

他匆忙地一步一步爬上嶙峋的石头,追赶着身后的太阳在他身前抛下的长而扭曲的阴影,而后终于真正登上了坡顶。一圈久已风化的石头诉说着一度矗立在此的,埃兰迪尔高大的瞭望塔的故事。

玛格洛尔步履匆匆,因为在这里,在阿蒙苏尔的顶端,他或许终于能仔细观察北方的土地了。

他在破碎的石头上停下脚步,呼吸急促地看向北边。

有那么一瞬间,一切看起来好像他的恐惧并没有变成现实。最后一缕金色的阳光正穿过风云丘陵起伏的山丘,映照着更远的,北岗与埃腾荒原之间空阔的原野。那些土地静静地伫立着,在雅凡娜如画的笔触下显得狂野而孤独。

玛格洛尔的呼吸舒缓下来,狂跳的心也逐渐恢复平静。

然后阴沉的暮色带着寒凉逐渐爬上了希斯艾格力尔北边的山峰,而当黑暗笼罩了山肩,无声的,暗红的野火窜上了夜空。

玛格洛尔的呼吸停滞了。

安格玛山脉最西端的山南坡已经被火海吞没。那里坐落着堕落王国安格玛的遗址,那座巫王曾经统治的王国。甚至就在玛格洛尔注视着这一切时,当一种沉重而凝滞的忧惧在他的心头敲响警钟之时,肆无忌惮的烈焰就已向南蔓延,火舌舔过光秃秃的山坡,向着山麓推进。丑陋的灰烟扭动着侵入天空,厚重的黑云遮掩了初现的星光。

空气寂静得可怕,因卡恩督姆与阿蒙苏尔之间还有着遥远的距离;但这可怕的一切到来之际,它的声音瞬间就如不可阻挡的浪潮一般席卷了玛格洛尔——一阵遥远的怒吼,就如隆隆逼近的雷声。

他等待着。他等待着那个他知道必定会紧随而来的东西,正如在过去数十场与魔苟斯那些堕落生物的战斗中一样。

伴随着如红黄混杂的血浆般从山侧伤口涌出的邪恶生物,三个发着光的身影出现了——它们发光轮廓中堕落、黑暗的身体覆盖着不灭的邪火。遥远的距离本应让它们手中残暴地燃烧着的火鞭,或它们头顶炽灼如冠的犄角,又或它们喉间流淌着的火焰难以分辨——但玛格洛尔并不是需要看见这些东西才能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

炎魔,自安格玛地底被遗忘的坑洞中重新出现。他们在魔苟斯的势力覆亡后像懦夫一样慌张地躲进这些大山的山根之下,现在又从同样的地方爬出。

玛格洛尔感觉到自己的双唇扭曲着发出低吼,正如数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在安格班诸门前包围着他的父亲的炎魔时一样。

身侧握着剑柄的手被攥得发白,玛格洛尔跃出低矮破烂的石墙,飞奔着跑下阿蒙苏尔的东坡,如墨的长发在头盔之下随风翻飞,如同比夜色还要深邃的战旗。

夜幕彻底笼罩了埃利阿多,炎魔踏入火海,然后开始向南,走向隐秘山谷瑞文戴尔[1]。

 

幽谷接收到的第一条关于自北方而来的威胁的消息来自一个杜内丹人。

他驱马缓缓跨过布茹伊能河的渡口[2],斗篷后方拖着长长的血迹,而他前面的马背上还驮着两个受惊的孩子。河边的侦察兵喊住了他。

后来,在两个孩子被带走接受照料,那游民也在人类所能承受的最强的镇静剂作用下沉沉睡去之后,埃尔隆德洗去他手上病人的血,然后在精灵护理者为刚刚失去了半条腿的人类的残肢进行包扎的声音里关上门,走出了治疗室。

正如埃尔隆德所预料到的,格罗芬德尔靠在走廊的墙上,俊美的脸异常严肃:“他还好吗?”

“我们不能奢求更多,”埃尔隆德说,“他的小腿没能保住,但膝盖以上没有感染的迹象。或许我们可以希望他不会发烧。”

他们在无声的默契中走出治疗区,来到埃尔隆德的书房。据说那游民甚至在刚跨过门槛就晕倒在庭院门口守卫急忙抓住他的手里时,都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来自北方的消息。

走出充满着令人呼吸困难的气味的病房,书房里温暖的炉火和明媚的阳光让埃尔隆德松了一口气。他欣慰地坐进自己的椅子里,尽量不再去想下方的病人;实际上,那更应该称之为一位老人,而非游民,他已经太过年老,不能和哈尔巴拉德一同骑马南下,去南方的战场支援他们的族长。

埃斯泰尔,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他的三个儿子,全都在洛汗,以及更南的地方,很快就将面对索隆军队的强大力量。

格罗芬德尔漂亮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用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肘弯。埃尔隆德道过谢接过酒杯,脸上带着懊恼的微笑;或许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擅长隐藏自己的想法。

“所以…”埃尔隆德说着,放下手中的酒杯,迎向格罗芬德尔的目光,等待着。

“北方传来坏消息,但却是最模糊的那种。”格罗芬德尔说,“我已经和那个游民进来时在院子里的人谈过了,他们告诉我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只断断续续说出了零星的词汇。他说到自北方而来的烈焰,正在蔓延过埃腾荒原;住在鲁道尔的村庄里的杜内丹人正在向南奔逃。”

埃尔隆德短暂地闭上眼睛,似乎想把这悲惨的景象隔绝在外——他的兄弟在北方残余的子民被迫离开他们最后的,艰难维系着的土地。他点了点头。“我从病人语无伦次的胡话里拼凑出了差不多的内容。”他说,“但他所说到的东西里有一样远比单纯的火焰更让我担忧。是的,他提到了可怕的,堕落的东西——但他也提到了火焰长鞭。”

格罗芬德尔明亮的眼神时常在隐秘山谷的阳光下轻松快意地闪烁,而现在,他怔住了。他本随意地坐着,大腿松弛地靠在埃尔隆德结实的橡木书桌边缘,但如钢铁般坚硬的回忆开始出现在他的眼神里。

“火焰长鞭,”格罗芬德尔说,语气毫无波澜,“现实意义上的,还是比喻意义上的?”

“我倾向于认为是前者。”埃尔隆德严肃地说。

沉默。

埃尔隆德回想起飘扬在头顶的吉尔-加拉德的王旗,以及自己手中的剑,左侧是埃尔洛斯率领的伊甸人战士,而凡雅一族的军队在他的右侧。前方安格班诸门洞开,喷涌的火焰和丑陋的奥克如大水一般倾泻而出。而在魔苟斯的大军身后,是手持残暴地燃烧着的火鞭,黄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堕落的黑暗生物——

格罗芬德尔也长久地沉默着,毫无疑问正回想着灼伤皮肤的火焰与经久不息的歌谣,以及一场发生在悬崖峭壁之上的绝望的战斗。他抬手将如瀑的金发拂至身后,出神地抚摸着发辫的末端,眼神黯淡。

“我希望我们并不需要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埃尔隆德开始说。

“不用傻了,”格罗芬德尔说,明亮的眼睛重又映出欢快,“我们必须在它们抵达河滩之前就发动伏击,而你,你需要留在这里。”

埃尔隆德指间的戒指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远比它亮金色圆环上缀饰的蓝宝石所应有的更加沉重。

是的,幽谷有很多名号——大海以东山脉以西最后的家园,一个和平之所,治愈之所,以及学术之所。它被很好地掩藏着,而气之戒的力量为这片山谷披上了带着精灵魔法的神秘面纱,将恶毒地窥伺着的目光隔绝在外。

但它并不是一座堡垒。事实是,若非努门诺尔的支援及时赶到,并在山谷入口处向索隆倾泻他们的攻击,打破了敌方的封锁,当年这个刚建立不久的家园几乎就要易手。

“我猜埃瑞斯托已经在安排后勤供应了。”埃尔隆德说。

“我想是的,”格罗芬德尔说着站起身,“他会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毕竟是老习惯了。”

埃瑞斯托曾经是芬巩的后勤负责人。他本人和格罗芬德尔都不常谈起这件事,但埃瑞斯托的工作很可能是他在尼尔耐斯·阿诺迪亚德的战争中幸存的原因;他当时在后卫部队中,并且也和格罗芬德尔一起与图尔巩的子民集结撤退。

“我需要去查看武器准备情况。”格罗芬德尔的手再一次伸向他的头发,他心不在焉地把它们拢到后方,好似要把头发编在一起。

“愿埃尔贝瑞丝的星光与你同在。”埃尔隆德说,格罗芬德尔感谢地点头作为回应。

他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寻找他的女儿。

 

玛格洛尔一刻不停地狂奔向东,在离开阿蒙苏尔后的第三天跨过了苍泉河上的最后大桥[3]。

他立即迎面遇上了一堵由火焰铸成的高墙。

桥那边,东大道北侧的树林已经被明火点亮,现在像成百上千无助的灯芯一样燃烧着。无数的木头碎片和火花一起爆响,巨大的火舌向着天空跃动。大火中风暴柱[4]如雷的轰鸣响彻整条道路,而刺眼的火光与巨量的灼热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玛格洛尔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试图隔绝那炫目的强光。

他上一次走在这条路上还是在最后联盟大战结束后不久。玛格洛尔从未深入更东的地区,因为埃尔隆德在那里建立了他的家园,而玛格洛尔深知自己在埃尔隆德之家不会受到欢迎。

玛格洛尔仍然记得他和迈兹洛斯站在那里,被凡雅族的战士包围着,拔出的剑上还滴着宝钻的守卫的鲜血,而埃尔隆德和埃尔洛斯脸上因背叛而露出惊恐的神色。

尽管烟尘与灰烬的味道笼罩了一切,死亡和恐惧的气息仍然沉重地徘徊在这里,一如它们曾经在安法乌格砾斯的边缘时那样。战斗的气味在东风中扩散。

疯狂而痛苦的嘶吼从树林里传来,一个燃烧着的,皮糙肉厚的身影踉跄着从冒着火的林线冲出,只依稀能辨认出它曾经是一个食人妖。它尖叫着发出一个因痛苦而拖长的声音,无暇他顾地从玛格洛尔面前步履蹒跚地经过,正面朝下冲进湍急的河水里。

食人妖的呻吟最终在溺水后转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呛水声,它扭曲焦黑的皮肤上,火焰终于熄灭了。

玛格洛尔松开了他握剑的手。烧焦的血肉的气息本应让他反胃,但它没有。这一切他都太过熟悉。

稍微向上游走一些,苍泉河流淌的河水仍然是相对澄澈的。玛格洛尔在河边单膝跪地,急切地捧起水扑向嘴唇。经过充斥着烟尘和硫磺的味道的漫长三天后,他干燥的喉咙第一次得到滋润。

然后他甩去手上的水珠,转向东方,开始最后的冲刺,燃烧的食人妖森林在他身后淌着火,在高温下几乎熔化出树汁。

 

当战斗直到第五天都没有结束的时候,格罗芬德尔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荒谬还是悲伤。

最开始是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味,越向北越浓,越过布茹伊能渡口,直抵鲁道尔的土地。格罗芬德尔和两队人马迅速地向北行进着,希望能在苍泉河伏击敌人,但当敌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离开布茹伊能河还没有半天的路程。

第一波进攻并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自北而来,而是在东侧;六支奥克队伍在第一天的黄昏降临之际从山麓丘陵的更高处突然出现。如果不是右侧的一名侦察兵大声发出警告,他们本该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侧翼包抄了格罗芬德尔的小队——侦察兵的那声警告让一支奥克的羽箭射穿了她的咽喉。

在他呼唤他的战士们右转迎敌的同时,格罗芬德尔分出一缕思维想,那些奥克一定是从高隘口过来的;除此之外他们不可能找到另一条可以让他们不被发现的路线。这既可能是个吉兆,也可能是个凶兆——如果瑟兰迪尔和他的子民正在山脉以东和索隆的军队作战的话,这些奥克或许是在溃败后被迫进入高隘口的。

或者,瑟兰迪尔的密林王国可能已经被围困——于是索隆在北方的军队有余力派遣出一支小队来挑战精灵的最后家园。

布茹伊能河北岸广阔的土地上,两支势力的第一次交锋最初并没有导向不好的方向。格罗芬德尔所有的战士都骑着马,而奥克则全是步行作战,并且由于刚刚穿过高山隘口,显然并没有吃饱喝足。尽管兵力悬殊,但精灵们几乎成功把奥克赶回了山麓地带,直到一声惊呼从西侧的后卫那里传来:一声刻骨铭心的,惊慌而嘶哑的尖叫。

“Balrog! Ai, Illúvatar, a Balrog!”

在他看见那些东西之前,格罗芬德尔先听见了烈火的声音。

来自炎魔火焰的怒吼不是什么你能忘得掉的东西。格罗芬德尔本人曾在安格班与一支炎魔军团战斗,而后又在刚多林美轮美奂的街道上,和悬崖峭壁旁的险道上,再一次听见它们恐怖地震颤着的嘶吼。那日他曾在奇立斯梭隆纳斯高耸的险径上,听见同样的怒吼在剑刃刺入心脏之时演变为呜咽——然后炎魔覆盖着战甲的手就抓住了他头盔下的金发,与他同归于深渊之下。

格罗芬德尔在第二天破晓之时发出了撤退的信号,带领着他的小队回身向南,虽然只是短短几英里,但足以让他们不被奥克和火焰包围。第一只炎魔大步跨过灌木丛,每一步都让脚下冬日粗糙的干草被火焰点燃,而格罗芬德尔一直停留在最北的阵线上。

那些奥克穿梭在巨大的炎魔之间,重新集结起来,从山麓地带发起了突袭。而格罗芬德尔向身后瞟了一眼,评估了他自己的队伍的状态,认为双方大致是势均力敌的,如果他们能在炎魔抵达布茹伊能河之前解决它们的话。

他在幽谷和索隆的军队之间人迹罕至的狭长地带振臂高呼着。他呼喊着自第一纪元以后早已淡出人们记忆的,那些充满力量的词句;他呼喊着勇气与光亮;他呼喊着群山的裂隙间,他本人击杀伏击刚多林子民的炎魔的回忆。

奥克退缩了。

但炎魔却笑啊,笑啊,止不住地笑着。它的身后,奥克如摩西面前的红海一般分开,露出两条全新的烈焰长河。

当他看见那两只炎魔轻松地跨过了燃烧的草地,站在第一只的身侧时,格罗芬德尔的心底是有瑟缩的。

但随后他举起剑,发起了挑战,金花家族的旗帜在他头顶的晨光中飘扬;他的后方,骄傲而光辉地飞舞着的埃尔隆德家族的银星与之呼应。

炎魔的火焰逼近了,而格罗芬德尔和他的战士们跃上前去迎敌。

而那已经是五天之前。

五天了,他们向布茹伊能河畔退却而落到敌人手中的每一丝土地上都经过了艰难的战斗;格罗芬德尔的喉咙干得冒烟,他金色的头盔已经碎裂,他持盾的手也已经麻木,但即使一只炎魔的战锤从他身下击倒阿斯法洛斯,他仍然从它肮脏的脖子上砍下了那丑陋的头颅。

他听见阿斯法洛斯的哀嚎,他的心也随之一同嘶吼着。六个奥克扑向跪伏在烧焦的草地上的他,如果他的护卫没有冲过来把他拉走,格罗芬德尔那时本应已经死了。

他没有时间来为忠诚的坐骑哀悼。火焰正步步紧逼。

它从未停下,甚至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

绝大多数幽谷的战士现在都失去了坐骑,他们的马或是被烧焦,或是被杀死,或是已经转移到了后方。马早已远比精灵疲惫。布茹伊能河轻轻地拍打着格罗芬德尔的脚踝;他们已经被迫退回了渡口。

他听见林迪尔在他身边绝望地歌唱着——年轻而面善的林迪尔,他出生在最后联盟大战后,只在青年时见过佛诺斯特的战斗。

林迪尔无望地唱起那些古老的贝烈瑞安德战歌,他只可能在火焰厅从其他人那里学会唱这些歌——而从未在他的唇间已满是血沫,握剑的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时吟唱过。

格罗芬德尔高亢的声音加入了他,他们精疲力竭的队伍中许多人也加入进来。他们唱起夜空中的星火,唱起诺多族的伟大,即使他们已经被迫退到了布茹伊能河的另一边,即使炎魔周身不断燃烧的火焰散发出让他们如受炙烤的咽喉几乎窒息的烟尘。然后歌声衰弱了下来——

一个全新的声音从西边传来,洪亮犹如销金,歌声震荡着力量,炎魔在河边停下脚步——

然后从火焰与烟尘中,从东大道燃烧的树林里,从记忆的最深处,走出了一个身影,双圣树的光辉在他古老而深邃的灰瞳中闪耀,他的手中演奏着竖琴,他的唇间流淌着胜利的歌谣。

如果不是周围的空气伴随着这个鬼魂的歌声颤动着,格罗芬德尔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费艾诺之子玛格洛尔踏入布茹伊能河,站在格罗芬德尔身边,而奥克溃逃向西北边河流的凸岸,寻求炎魔的庇护。

“好久不见。”玛格洛尔颇为平静地说。这时他停下了歌声,虽然他的左手仍然演奏着永不止歇地倾泻着的美妙音符,看起来竖琴的声音把火焰向奥克军队逼退了一些,“我会建议退回东南岸。河水就要涨起来了。”

格罗芬德尔凝视着他身上穿戴着的,显然是第一纪元费诺里安工匠偏好款式的金色头盔和银色鳞甲,最后是玛格洛尔·费诺里安本人抿紧嘴唇挤出的悲伤微笑。

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亲族残杀了,没有时间思考死在费诺里安剑刃下,西瑞安的刚多林遗民。格罗芬德尔和玛格洛尔转移到布茹伊能河的东南岸,残余的精灵战士们瞪着眼睛匆忙跟上,然后在他们身旁盯向这边。

第一波奥克重整旗鼓,涉水进入了浅滩,用索隆的语言肮脏地喊叫着——

——就在格罗芬德尔的身边,玛格洛尔歪着脑袋,似乎正侧耳倾听,一丝骄傲爬上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自上游而来的咆哮。而玛格洛尔的眼中似有熊熊燃烧的烈火,他举起手,随后奏响他的竖琴,吟唱起充满力量的文字,一时间好似惊雷震颤——

水。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河水翻滚着白沫,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血红与金黄的波光,就这样切进奥克的阵营,将后者淹没在湍流的浪花与泡沫中。无处不在的白色浪花中似有战马昂首奔腾,打着响鼻,在愤怒的漩涡下轻甩鬃毛。

当涌浪过去,河对岸的炎魔已经退回树林,站在燃烧的树木中间,周围是它们残存的奥克军团。它们小心谨慎地观望着。

格罗芬德尔转头看向身旁深发色的高大精灵。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玛格洛尔放下手中的竖琴,然后微笑着。

“啊,这些战马不错,”他说,“埃尔隆德的确超越了他自己。你知道,我只是为这些河水稍稍增加了一点体量。”

格罗芬德尔凝视着他。周围的战士们正在重整队伍,照料伤者,而虽然他们中的许多都曾驻足观察,但金发的队长和黑发的歌者大部分时候仍然独自站在一旁。

“歌谣里说你已经淡褪离开了。”一段时间后,格罗芬德尔说。他握剑的手更紧了。

玛格洛尔的微笑是锋利的——远比格罗芬德尔上一次见到他时更锋利,那是数个纪元以前,一场在提力安的盛宴上。

“我知道,”玛格洛尔说,“那些歌谣是我写的。你可以不必就像我下一秒就要杀掉你一样抓着剑的。这里没有宝钻,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抱歉,但我发现信任你的确存在一些困难。”格罗芬德尔说,“许多人这么做了,然后追悔莫及。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已经死了。”

玛格洛尔颤抖了一下,而格罗芬德尔对此和他本人一样并不感到欣慰。

第一只炎魔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跨过河流。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这个纪元的乐章即将结束,”玛格洛尔安静地说,“我知道我的罪孽已经不可改变。但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不能允许索隆的力量踏上伊姆拉缀丝的领地。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埃尔隆德。”

那最后的词汇里有着深深的悲伤,悔恨与渴望,这让格罗芬德尔发现自己难以反驳。而现在,在一片沉默之中,他能在对方的目光之下看见难以掩盖的疲惫。看起来,费艾诺之子玛格洛尔是片刻不停地赶来的。

“来吧,”当第一只炎魔已经踏入浅滩,滋滋冒着的蒸汽在它燃烧的双足周围堆积成云,格罗芬德尔说,“这将会是个漫长的夜晚,而我们需要你的歌声”。

玛格洛尔点了点头,格罗芬德尔在星光下举起他的剑。虽然他们所有的旗帜都已经落入尘泥,他们周围的精灵战士仍然以高亢的声音回应了他。

 

埃尔隆德从山谷边缘看向下方的火焰与烟尘时,东升的旭日正流淌着血红色的尾迹。

他的视线中,布茹伊能河的渡口被茂密的树林遮挡起来,那些树林也遮蔽着进入山谷的隐秘小径;但现在,当初现的阳光劈开林间的黑暗,埃尔隆德可以看见林下的烟火。

“渡口已经失守了。”埃瑞斯托在他身旁低声说。

埃尔隆德的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看向左右,发现了和他本人一样严峻而坚定的神情——他们站在山谷入口处山肩上最后的防线上,这也是当他仍在山谷里时,气之戒维雅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的地方。

“等。”埃尔隆德告诉他们,然后抬头看向费艾诺的八芒星——那是他的家族的标志。他坚定地选择了它,即使他的养父们早已纷纷消失在口口相传的歌谣中。

下方的森林里,树木仍然在绝望地燃烧。

 

玛格洛尔歌唱着。

他的喉咙干得像沙,而每一次攻击,他持剑的手上年代已久的伤疤都会发痛——但他仍然吟唱着,吟唱着,他用歌声从崭新的黎明中汲取力量,然后将其编织进他的fëa里,编织进他周围之人的fëa里,为疲惫的灵魂注入新的活力。

现在,他和格罗芬德尔在与炎魔的搏斗中密切配合,如同一体。玛格洛尔在躲避火鞭残暴的攻击时高声唱出明丽如金的音符,又在格罗芬德尔的盾牌接住炎魔巨大的斧头时听见他回应的呼喊。

玛格洛尔的剑在炎魔的防卫下猛地前刺,格罗芬德尔则趁着它躲避玛格洛尔的攻击,以刁钻的姿势躲开了试图抓住他脖子的火焰大手。

“我发现你学会了编发!”玛格洛尔在他们再一次进攻的时候大笑着说,一边在火鞭抽打着他们周围的空气时,熟练地在炎魔的斧头挥舞出的弧度中翻转跳跃,弯腰躲避。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格罗芬德尔咬牙切齿地回答,随着他闪避开又一次攻击,短短的金色发辫在他颈后晃动。

格罗芬德尔是对的。玛格洛尔冒险向身后瞥去,而穿过燃烧的树林,他看见了这场战斗真实的样貌——一场绝望而疲惫的挣扎。索隆的军队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精灵们在树木和灌丛间跳跃,却只能拖住他们的脚步。

格罗芬德尔大声发出警示,玛格洛尔向后仰去,只堪堪躲过令他差点失去脑袋的危险。火鞭从他头顶掠过,而一瞬之前,他的头盔就在那里。

炎魔是残暴无情的。南边稍远一些还有一只炎魔,它应当正被歌声和剑刃折磨着,如果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可信的话。奥克正在从他们下方的山坡涌上来,伊姆拉缀丝的精灵战士们一直在那里尝试阻挡他们,以确保炎魔是单独面对玛格洛尔和格罗芬德尔的。

玛格洛尔看向炎魔手中的巨斧与火鞭,还有它脸上扭曲的笑容——看向终于还是扔掉了手中已经破损的盾牌的格罗芬德尔,看向涌向他们的奥克——他意识到他必须消除火鞭的威胁。

没有时间了。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大声提醒格罗芬德尔做好准备,然后几乎没有等待另一个精灵的回应,就径直踏入了火鞭的攻击范围,任由其打在他的胸前。

玛格洛尔痛呼着。

火焰的高温即使隔着甲胄也能感受到;他能感觉到鳞甲在熔化,而他鳞甲之下的皮肤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他并没有挣扎着躲开。他必须拖延住这条火鞭,直到——

透过火鞭的烟雾,透过他的眼泪,他看见格罗芬德尔敏捷地闪避开一记斧击,砍下了炎魔的头颅。

下一瞬,火鞭离开了他的身体。玛格洛尔挤出眼中残余的泪珠,然后挥剑迎向第一个踉跄着越过炎魔倒下的尸体的奥克。

他的手腕几乎宣告崩溃,当他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拔出猎刀,并把它刺进奥克的咽喉时,他听见格罗芬德尔在他耳边吼叫。那奥克在下一秒摇晃着身体,带着猎刀一起向后倒去,而玛格洛尔利用这一瞬的清净颤颤巍巍地站起,和格罗芬德尔背靠背立于战场之上。

然后,一声呼喊从下方南边的山坡上传来:“它朝伊姆拉缀丝去了!”

额上的汗珠渗进了他的眼睛,玛格洛尔向左看去,看向南方,然后看见最后一只炎魔突破了精灵战士的防线,径直向山坡之上冲去,向着西边高处的山肩。

玛格洛尔在格罗芬德尔迈步的同时采取了行动,然后听见了周围精灵的战吼。他们会在山间平地拖住奥克,让他们的队长和玛格洛尔能够不受阻碍地追上那只炎魔。

呼吸转变为喘息,烧伤的皮肤难以忍受地刺痛着,玛格洛尔沿路而上不断追赶,格罗芬德尔在他身边。

那只炎魔不能进入幽谷。

它不能威胁埃尔隆德的安全。

玛格洛尔不会允许它这么做;即使这意味着他将在烈火中死亡,意味着永恒的黑暗。

他张开嘴,然后,强忍着肺部的剧痛,再一次吟唱起来。

 

埃尔隆德看见火焰向着山肩涌来,大片烈火在下方的林间喷射。

战场距离他们更近了,他能通过指间戒指传来的寒意感知到向他涌来的邪恶。

然而,在绝对属于炎魔的嘶吼之下,远处的晨风带来了一个清晰且强大的声音。

那是熟悉而亲切的歌声,埃尔隆德曾在无数次的噩梦后伴着它重新入眠;那歌声曾在数个纪元以前的贝烈瑞安德,在驻守阿蒙埃瑞布的日子里唱起辉煌。

不。

这不可能。

穿过树林的火焰越来越近了,歌声伴随其间。

埃尔隆德拔出佩剑,等待着它的到来。

 

Notes :

接下来:最后一曲。

 

[1]Rivendell在文景版的翻译当中应该是意译为“幽谷”的,但是这里前文the hidden valley已经表达了隐秘山谷的意思,所以此处采用音译的“瑞文戴尔”

[2]魔戒地图中伊姆拉缀丝前布茹伊能河上有一处名为Ford,即“渡口”(魔戒原著里金花就是在这里嘱咐阿斯法洛斯载着弗罗多前往幽谷,然后单刷了一群戒灵)。Ford字面意思为浅滩,本文作者在很多地方使用该词时并没有大写,翻译的时候也不太能够确定是否特指地名“渡口”,但考虑到渡口对于幽谷来说具有相当重要的战略意义,后文战斗中有时仅译为“浅滩”,有时则会用到“渡口”这个名字

[3]魔戒地图中Mitheithel(Hoarwell),即米斯艾塞尔河(苍泉河)上有一座名为Last Bridge“最后大桥”的桥,这座桥位于East-West Road“东西大道”(即the Great East Road,“东大道”)上,正在风云顶到幽谷道路的中点。原文作者所写为Maglor crosses the last bridge across the Hoarwell three days afterleaving Amon Sûl,此处the last bridge没有大写,但翻译中认为所指应该就是这座“最后大桥”

[4]指大火中一种类似不动的龙卷风的现象,中心上升的热空气柱引起内向风,为大火提供氧气。霍比特人3:五军之战的花絮有提到PJ和VFX注意到这种现象,专门在长湖镇的后期中加入了这样的风暴性大火


我居然真的在今天把第二章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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